〃學姐……〃明菁轉頭向秀枝學姐求援。
〃誰敢說我學妹瘋了?〃秀枝學姐放下筷子,握了握拳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肉不要煮太久,趁軟吃,趁軟吃。〃
柏森乾笑了幾聲。
在愛情的世界裡,根本沒有規則
一個月後,明菁的小說終於寫完了,約三萬字。
篇名很簡單,就叫《思念》。
〃不是說寫完後要讓我當第一個讀者?〃
〃哎呀,寫得不好啦,修一修後再給你看。〃
不過明菁一直沒把《思念》拿給我。
我如果想到這件事時,就會提醒她,她總會找理由拖延。
有次她在客廳看小說,我走過去,伸出右手:
〃可以讓我看嗎?〃
〃你也喜歡村上春樹的小說嗎?〃
〃我不是指這本,我是說你寫的《思念》。〃
〃村上春樹的小說真的很好看哦。〃
〃我要看《思念》。〃
〃這樣好了。我有幾本村上春樹的小說,你先拿去看。〃
明菁從揹包中拿出兩本書,連手上那本,一起塞在我手裡。
〃你全部看完後,我再拿我的小說給你看……〃
話沒說完,明菁馬上背起揹包,溜掉了。
我整夜沒睡,看完了那三本小說。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躺在床上,怎麼睡也睡不著,腦子裡好像有很多文字跑來跑去。
那些文字是我非常熟悉的中文字,可是卻又覺得陌生。
因為念研究所以來,接觸的文字大部分是英文,還有一堆數學符號。
我離開床,坐在書桌,隨便拿幾張紙,試著把腦中的文字寫下來。
於是我寫了:我,目前單身,有一輛二手機車,三條狗,四個月沒繳的房租,坐在像橄欖球形狀的書桌前。檯燈從左上方直射金黃的強光,我感覺像是正被熬夜審問的變態殺人魔。書桌上有三枝筆,兩枝被狗啃過,另一枝則會斷水。還有一張信紙,是玫仁杏出版社編輯寄來的,上面寫著若我再不交稿,他就會讓我死得像從十樓摔下來的布丁。我左手托腮,右手搔著三天沒洗澡而發癢的背,正思考著如何說一個故事。
我是那種無論如何不把故事說完便無法入睡的奇怪的人噢。
要說這件故事其實是很難以啟齒,即使下定決心開啟牙齒,舌頭仍然會做最後的抵抗噢。等到牙齒和舌頭都已經淪陷,口腔中的聲帶還是會不情願地緩緩振動著。像是電池快要沒電的電動刮鬍刀,發出死亡前的悲鳴,並企圖與下巴的鬍渣同歸於盡,但卻只能造成下巴的炙熱感。
這還只是開始說故事前的掙扎噢。
不過當我開始準備說這個故事時,我的意思是指現在,我便不再掙扎了。或許我應該這麼講:不是我不再掙扎,而是我終於瞭解掙扎也沒用,於是放棄掙扎。然而即使我決定放棄掙扎,內心的某部分,很深很深的地方,是像大海一樣深的地方噢,仍然會有一些近似怒吼的聲音,像一個星期沒吃飯的獅子所發出的吼叫聲噢。
好了,我該說故事了。
可是經過剛剛內心的掙扎,我渴了,是那種即使是感冒的狗喝過的水我也會想喝的那種渴噢。所以我想先喝水,或者說,一瓶啤酒。
我只考慮了四又三分之一秒,決定要喝啤酒,因為我需要酒精來減少說故事時的疼痛。我開啟冰箱,裡面有一顆高麗菜,兩杯還剩一半的泡沫紅茶,幾個不知道是否過期的罐頭,但就是沒有啤酒。
下樓買吧。可是我身上沒錢了。現在是凌晨兩點四十六分,自從十三天前有個婦女晚上在巷口的提款機領錢時被殺害後,我就不敢在半夜領錢了。我可不想成為明天報紙的標題,〃過氣的小說家可悲的死於兇惡的歹徒的殘酷的右手裡的美工刀下,那把刀還是生鏽的〃。
應該說故事,於是想喝酒,但沒錢又不敢去領錢。我不禁低下了頭,雙手矇住臉,陷入一股深沉的深沉的悲哀之中。
悲哀的是,我甚至還沒開始說故事啊。
寫了大約八百個字,眼皮覺得重,就趴在桌上睡了。
後來明菁看到這篇東西,說我這叫〃三紙無驢〃。
意思是說從前有個秀才,寫信託人去買驢,寫了三張紙,裡面竟然沒有〃驢〃這個字。
〃姑姑,我學村上春樹學得像嗎?〃
〃這哪是村上春樹?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