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人打個照面。杭州的知州是個喜愛擺場面的人,往往朝中一有什麼達官顯貴來了,總要弄得像遊街似的,也不管會不會擾民傷人。
“不如等等再過去吧!”官府的事與他八竿子打不著,他也管不著,還是避免正面衝突要緊。他可不想被人揮蒼蠅似的趕開。
誰知韓紫瀟與女兒相視詭異一笑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對街。不一會兒,已在那邊以勝利者的姿態衝他示威似的揮手了。
這兩個女子呀!他不禁好氣又好笑地嘆了口氣。回身聽見敲鑼打鼓的聲響更近了,他可不比她們靈活,還是等等吧!對街的韓紫瀟只瞟了他一眼,便專心地看顧她寶貝的女兒了。現在,靈兒就是她全部的寄託。她……還愛他,心還在痛,她只有更全心地呵護著靈兒,才能稍稍減除一點內心的疼痛。
他還沒有遠去啊!他還在一個她所熟悉的地方生活著,並活得好。雖然離杭州是那麼遠,遠到聽不到他的任何訊息,但知道他能堅強,一切也便夠了。
“娘!你看這個靈兒戴好不好看啊?”小丫頭胡亂插上一個金步搖,歪著頭道。
“好看個頭啦!你個小娃娃,掛條鏈子就可以了。”韓紫瀟拔下她頭上的累贅,還給老闆,
“來,娘幫你挑個配飾。”
韓紫瀟的目光突然被一旁的一個玉梳篦吸引住。它好像他送她的那一個呀!只比那小一點,給靈兒戴不是剛好?
“老闆,那個能給我看一下嗎?”她問。
“好的。”
它那麼小,才一個手掌大,躺在手心冰涼冰涼。
“老闆,這要多少……”她話未問完,只覺一陣風過,手中的玉梳篦已不翼而飛。
一錠黃金被扔上攤子。
“我要了。”是淡淡的男聲。
“呀!林將軍喜歡這東西何不早說?下官家多得是讓大人挑的呢!”一個諂媚的中年男聲響起。
“我想回住處了。”
“啊!那下官立即送將軍回府!”
“不用。”
沉沉的馬蹄聲和著幾聲焦急的追問漸漸被震耳的鑼鼓聲蓋過。
雖然,只有簡短的幾句話,但她不會聽錯!她絕不會聽錯的!
那個聲音,曾經撒嬌地繞在她的耳邊,曾經氣呼呼地衝她發火,曾經急急地向她道歉,曾經緊緊地追隨著她整個年少的光陰!
林樺!
是林樺!
“娘!剛剛那個漂亮叔叔的額上也有道疤耶!”
靈兒痴痴地看著方才男子的背影,一回頭,卻見孃親整個臉色都變了。
一滴溫暖的液體,落在她小小的手背上。
她一愣,抬頭看著孃親泛紅的雙眼。
娘,哭了?
自她出生,就只見到娘活力四射的那一面,而現在,娘卻哭了?為什麼哭呢?
“娘……他,是爹爹嗎?”
只見韓紫瀟充耳未聞地站在原地,淚水卻愈掉愈多了。
靈兒驀地放開握住孃親裙襬的手,她看見那個
漂亮叔叔騎著白馬越走越遠,不覺跟著人潮向前追跑了起來,小嘴不自主地低喚著, “爹,爹爹……”
攤販的老闆則一頭霧水地叫著韓紫瀟, “夫人,你女兒跑了!”
等韓紫瀟從傷痛中回過神,已無法在人海中找到女兒小小的身影了。
“靈兒!”她心下頓時一驚,急忙向前跑去。
“夫人!我見她是追你相公去了!”那老闆笑著將那一錠金子收入錢袋。
“謝了!”她語音未落,人已消失在老闆的眼前。
靈兒不停地跑,不停地追,好幾次被人撞倒,她爬起來又繼續跑。
可年幼的她,又怎麼追得過輕跑中的快馬呢?當他終於在她的視線中漸漸消失,她抑制不住喉間的酸澀,“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爹爹!爹爹!”她伸出小手,更加拼命地往前奔跑。她剛才離他那麼近呀!只差一點就可以被他抱起,只差一點就可以叫他一聲“爹爹”!好想見他!她想了那麼久!她不要眼睜睜地看他走掉!她要爹爹!
喧囂的鼓聲人聲將她的呼喚蓋過,擁擠的人群將她的視線遮住,她不停地叫、不停地跑,直到整個官隊都已遠遠消失。
“爹——”她的喉嚨已經哭啞,淚水縱橫交錯地佈滿了整張娟秀的小臉。
“靈兒!”韓紫瀟一找到她便一把將摔得髒兮兮的女兒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