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已經為她擔心怕了,擔心她過不了於子西那一關,擔心她因為婚禮人突然而至的變故想不開,現在他已不是擔心而是害怕了,害怕她做傻事。
“好多好多年前,子西離開我的時候,我就曾經想過跳樓。既然當初我沒有選擇結束,今天當然也不可能。我會好好的,真的。你別這麼看我,好像我真會自殺似的。”說到動情處,頌妝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那好吧!你自己照顧好自己。”莊臣起身拍了拍頌妝的肩膀,臨出門告訴她:“我找了份工作。”
頌妝勉強笑了笑,朝他揮了揮手。
門輕輕地合上了。
過了五分鐘,頌妝站起來走到陽臺,發現莊臣歪躺在樓下不遠的長椅上,腦袋半靠在椅背上打瞌睡,心忽然就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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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以後,頌妝同其他人為方亦傑送葬。方家父母選擇將他的骨灰灑在了碧波盪漾的大海。
這一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頌妝穿著一身黑衣裙,帶著大邊框的墨鏡。她不想讓人看見她流淚的樣子。
遊艇靠岸的時候,方父遞給頌妝一個精緻的盒子,輕聲說了一句話:“孩子,今天天氣真好。”
頌妝走上碼頭,迎著陽光開啟盒子,裡邊裝的是她和方亦傑的結婚戒指。兩隻戒指套在一起,環環相扣,壓在一張小便條上。她拆開便條,裡邊是方亦傑熟悉的字跡:想我的時候,看看海。
頌妝握著戒指,自然而然地抬頭,望著絢藍的深海,以及即將當空的太陽,耳朵裡迴響起他帶她看日出時,她當著他的面喊出來的話:從今天起,我要好好活著。
亦傑,你知道嗎?除了父母,沒有人比你更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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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地過了一週後,頌妝在一間西餐廳見到了於子西。
這一次,她站在他面前,感覺就像見到了失散多年的好友,除去久違的滄桑,還有種內心的寧靜。
很久很久以前,頌妝以為於子西是非自己不可的。現在看來,他並沒有如她想象般的脆弱。於是頌妝就那樣笑了。
於子西見了,倒也放下了懸在噪門口的心。他擔心她選擇多年前那樣極端的方式。現在看來,方亦傑給她的愛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兩人的故事結尾,或者本就應該像現在這樣,在這麼多年後,以這樣相對無言、從容不迫的方式上演。這是於子西從未想到過的結局。
頌妝點了奶茶,一口一口啜飲。
其間,於子西接了一個電話。電話那端的聲音熟悉得令頌妝皺起了眉。
這個時候,不知從哪裡傳來了E神的歌。“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溫柔的理由,情人難免淪為朋友。”
頌妝看著於子西的臉,用心描繪著他的眉眼,笑了。
“你笑什麼?”於子西結束電話,溫雅地問。
“我笑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就把彼此走散了。”頌妝起身,拿走沙發上的披肩,留下了一抹溫婉的笑,從於子西身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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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10日,A市的冬天不太冷,卻沒有一點要過春節的氣氛。
頌妝為自己在A市飄蕩的這些年畫上了句號。她是一個人走的,沒有通知誰也沒有影響誰。坐在去機場的計程車上時,收音機裡傳來了她最喜歡的德文歌曲,不是原聲CD,是沒有樂器伴奏的阿卡貝拉。歌曲的音樂多個聲部都是同一人完成,顯然當事人反覆錄製了多次。這樣的聲音瞬間就穿透了頌妝脆弱且疲憊的心靈。
頌妝不知道莊臣是什麼時候學的德語,竟然學得如此純正。她也不知道莊臣是怎麼知道自己會離開,從沒想到他會以這樣的方式來挽留。然後,她想起了在茶鎮時的林林種種,想起了他送她的生日禮物,想起了她初遇他的時候……
頌妝乘坐的是南航的飛機。計程車停在A候機樓。她從車上走下來,收到了一條手機簡訊:我一直在等你。這令頌妝懷疑莊臣也許就在她周圍。果不其然,她拖著行李箱朝前走的時候,莊臣從候機樓大廳的自動玻璃門走了出來,手裡捧著一朵新鮮宜人的白玫瑰。
“七色玫瑰!最後一種是白玫瑰!”莊臣將花遞給她,打趣道:“我已經買不起一束了。一大早去敲開花店的門,好不容易買了這一朵,你就勉強笑納了吧!”
頌妝沒敢伸手去接。此時此刻,已經沒有詞可以來形容她內心對莊臣的感受了。
“我早就知道你會當鴕鳥,逃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