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大腳,可是看得出來,他的私生活很單純,他老老實實坦白說,去加拿大以後交過兩個女朋友,可是都持續不了多久就分了,大部分時間都放在幫父母打理公司上,連小說都很少寫。董懂似乎明白季書遙在等待的是什麼,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季書遙是董懂心裡很重要的朋友,正因為如此,董懂不想騙他。
還是在機場,季書遙臨走前對董懂說:“一年後我再回來——我一年一年回來,一年一年地等你,記住,我永遠比你年輕。”他的脖子上,還掛著當年董懂給他的玉貔貅,紅繩子很舊了,而且褪了些許顏色。
這時他的臉上寫著堅定,一會兒又嬉皮笑臉地轉身走了。
董懂的心被觸動了,眼眶微微溼潤,再抬眼,季書遙已經進了登機通道,還不忘在自己的背影快消失的時候抬手隨意地搖了搖,算是再見。季書遙你別等我——董懂心裡說,無限悲愴: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執著,就好像安芷默之於她,她之於季書遙。
我知道我堅持不了多久的——董懂心裡明白。二十七歲生日前後,董懂聽到了兩個好訊息,一個是張茜生了個兒子,二是她升職了,成為科室的副主任。董懂去醫院探望張茜和小寶寶的時候,在嬰兒房看見張茜小小軟軟的兒子,心裡多年的堅持在一瞬間崩潰了。她該有個家,該有個孩子了。
她賭氣地下了一個人生中最不負責任的決定,季書遙再回來的時候,就答應他,去加拿大,今後一輩子跟他好,再也不想其他人。她不喜歡季書遙,但是可以試著去喜歡,現在不喜歡,以後會喜歡,就好像古代的女人,沒有見過自己的丈夫就直接被送入洞房,最後其實並不像人們以為的那樣生不如死。愛情是理想,生活是現實,人不能只靠理想活著,多富有理想的人,都要回到現實中來。
原來人是會變的,在強大的時間面前。
我等不起了……董懂把眼霜輕輕塗抹在眼周,難過地看見眼底一道淡淡細細的紋路。
我放棄了。
董懂把紅包放進包裡,去參加張茜兒子孟曦滔的滿月酒宴。孟曦滔的小名叫七七,因為生在七月份。董懂抱著七七,心中湧起想做媽媽的衝動。
七夕那天,董懂再沒有像以前一樣對著西邊說什麼不著邊際的話,而是許了個真真切切的願望:在二十八歲之前,我要嫁出去。這是可行的,季書遙說明年還會回來,明年,她二十八。
董懂開始期待季書遙回來了。
春節放假前,八卦的同事丹琴過來跟她說,聽說上次來視察的那個官兒下馬了。董懂一打聽,居然就是歐陽夕的現任丈夫閆明豪,據說是受賄,數額還在核實中。這事兒影響挺大的,還上報紙了。董懂邪惡地心裡一喜,大罵活該。
今年到謝均家吃年夜飯的時候,安芷默一如既往地缺席,董懂發覺自己漠然了,這是一種可怕的習慣。安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試探董懂道:“董懂還沒物件呢?要不要姨父介紹一個給你?”
“不用了,姨父。”董懂暗地裡握握拳頭,表面上很平靜。“我有物件,今年結婚,然後去加拿大。”她騙了他們,因為安惟讓她很難堪。謝妤很驚訝,她從來沒有聽女兒提過這件事,一時間沒了主意。
“你要出國……”謝均的聲音愈加蒼老,重重嘆一口氣,擺擺手,“罷了,罷了……長大了都留不住。芷默定居北京,你去加拿大……”
“他回來了?!”董懂幾乎馬上有了反應。
“回來了,去年就回來了……”謝均回答。
董懂望向安惟,他很坦然。原來他們都知道安芷默回來了,但就是沒有人告訴她。怎麼,他定居北京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首都……居然,居然,去年就回來了……他們不告訴她,他居然也不告訴她。
“呵呵呵呵。”董懂笑起來,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她的胃口一下子變得很好,比平時吃的都多,津津有味的,把請來烹飪的廚師樂得笑眯眯的。
回家之後,董懂衝進廁所吐了,津津有味的年夜飯,無比噁心。謝妤還想讓董和勝送她去醫院,董懂大氣地擺擺手,說不用,吐光了就好了。謝妤放心不下,本想問女兒什麼時候有的物件,但忍住沒有問。
安芷默回來了,但是他定居北京了……董懂問自己,他沒有叫我等他,我那麼自作多情幹什麼?
董懂照例看春節晚會,被小品相聲逗得直笑,看到新年的鐘聲敲響才洗澡睡覺。只是,董懂臥室的燈一暗,就傳來輕輕的啜泣聲,董懂覺得,沒有比今天更痛苦的日子了。空白等待的歲月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