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了扯胸腔的衣襟。
少女站在竹榻之上,都還矮上他一截。
沐天音輕抿了抿唇瓣,半晌之後,才很是認真地問出口,“為什麼?”
這個人,在生死澗險些要了她的命,卻不知為何,又在最後關頭收了手,在青山部落外偶遇,他出手替她破解丹田處的封印,好像只是一時興起,又似乎並非偶然。
而今天,在雲荒再度遇見,他知她姓名,又出手相救,也沒有多少猶豫,三光神水有多珍貴她怎麼會不知道。
她的確體質特殊,但現在也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修士,似乎也沒什麼他可圖的。
花重錦只是抬眸與沐天音淺淺對視眼,復又垂下。
他修長的手指緊了緊紅氅前襟,勾起那胸前的兩條玉帶,慢慢的幫她繫好,“不用感謝我,我救你,可不僅僅是為了你一聲謝謝那麼簡單。”
他這般說,口氣揶揄,卻並不是在玩笑,反而有些莫名的冷幽意味。
沐天音愣愣的盯著男子的動作,眸光微微一沉,隨後緩緩點頭,“我欠你一命,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該還的人情,我沐天音絕不會忘。”
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有仇必報,有恩亦不忘。
花重錦看著眼前渾身緊繃的少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並未回應她,瞧著她忽然一笑,“對了……”他五指一展,拿出淨瓶在手中晃了晃,“還剩下一點。”
沐天音眨眨眼,竟清楚的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她伸手接過從空中丟來的玉瓶,入手溫潤一片,彷彿還有他掌心的餘溫,捏著看了看,這才伸手拿下自己臉上的面具。
她自己都快忘了。
面上半張輕薄的黑木面具被揭開,頓時就露出那道猙獰的紅痕來。
它從右額貫穿鼻尖,一直到左頰,三指寬,已經結成了微黑的痂,明顯抓傷她的刺虎是有毒性的,那泛黑的爪痕印在那張五官精緻的面容之上,看上去極為刺眼,可以說是醜陋無比。
花重錦只是輕扯了扯漂亮的嘴角,表情淺淡悠然。
花重錦也未見過沐天音的真容,生死澗那次她渾身遍體鱗傷,整個一血人,青山部落之外,就已經是這般滲人磨樣了,今天的情況也是好不到哪裡去的。
但是,他卻就是能一眼便認出她來。
甚至於,沒有任何的遲疑。
沐天音抿唇,男人毫不掩飾的眼神灼熱之極,她蹙眉,微微別過頭去,從淨瓶之中將三光神水倒出些在手心,往自己臉上貼去。
沾上,短暫的冰涼之後,肌膚便傳來一陣微微刺痛的灼熱感。
她甚至於能感覺到,彷彿有無數只螞蟻在爬動,接連從她的肌膚之中鑽出。
留下的少許水漬,都呈出黑色。
“謝了。”沐天音將手中的玉瓶扔還給花重錦。
花重錦兩指夾著已經空了的玉瓶,在手中搖了搖,輕笑一聲後便隨手丟開。
巴掌大精緻的玉白瓷瓶,在木屋木板地上咕嚕一圈,發出一陣脆響。
肥肥雙眸發亮,顛兒顛兒的跑過去,四爪抱著那比它小不了多少的瓶子,伸著緋紅的舌尖舔了舔那最後滴答落下的一滴神水,兩個小東西滾做了一團。
淨瓶之中的三光神水用盡,一滴不剩。
沐天音此時面滿烏黑,她抹了把臉,從竹榻上翻下身來,快步走了出去。
守候在屋舍外的武邑愣愣的瞧著,那面滿烏黑,披著自己主子身上紅氅的少女,從他眼前一晃而過,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朝飛瀑下的水潭走去。
花重錦從竹屋內走出,銀髮隨崖風輕揚。
“少君?”
武邑迎上去,蠕蠕嘴。
花重錦抬手在空中一頓,有陽光透過他微展的五指縫隙,縷縷映在掛滿霧珠悠悠青草之上。
武邑閉上嘴,伸手抓了抓頭。
沐天音走到崖邊臨水的一處青巖上,側身坐下。
青山綠水,飛瀑之下的水潭清澈見底,雖然不大,但也不小,遠處轟隆墜落的白練水花至邊緣時,已經是小小的漣漪,湖面上便清晰的倒影出了少女的面容。
沐天音這麼一瞧,嘴角輕抽了抽。
面上陰一塊的白一塊,一張花臉比之前還要礙眼。
輕笑了笑之後,她掬水便往臉上嘩嘩撲去,動作利落而瀟灑。
三光神水不僅治癒能力極強,而且還是洗經鍛髓的神物,那些黏黏的黑色全是從肌膚中透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