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自己專用的廁所裡。這一點讓家人們對爺爺的性情更加琢磨不透。
直到爺爺婚禮這天,父親才在我母親的勸慰下走出了房間。
“不要讓別人看我們家的笑話,”母親說,“你跟他鬧下去始終是你的錯。那一槍就算是他扇了你一記耳光。”
我父親一聲不響地走出了房間,然後又一聲不響地在婚宴上喝得爛醉如泥。
我爺爺走過來望了一眼幾乎昏死過去的父親,說道:“把他扶回去休息。他是第一個在我的婚宴上喝醉的人。他不愧是我的兒子。”
(2)
三天之後,父親仍然昏睡不醒,渾身散發出酒香。爺爺去探望我父親,一句話也沒有說,看了一眼又離開了,彷彿是對著一面鏡子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頭髮。然後,爺爺就循著那股能夠穿透靈魂的香氣走進了新房。他神魂顛倒的樣子形若蜜蜂鑽進了藏滿蜜粉的花朵。
爺爺沉醉在那個小姑娘的溫柔裡,一連十天都足不出戶。爺爺說過,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許來打攪他的好夢。
“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每頓給我們送兩碗人參湯、一盤牛肉還有水果就行了。任何人我都不見,除非是住在大都市的總統先生,還有我的老對頭袁大馬棒。如果是那個下令接管我軍隊的總統先生來,我也不會見他。我這一輩子經歷了兩個皇帝,四個總統,他媽的都不是好東西。要是袁大馬棒來,我倒願意跟他談上幾天幾夜,甚至打上幾年都行。沒有他我這輩子真的很無聊。可惜他已經死了,”爺爺站在新房門口這樣說道。
透過爺爺身體留下的縫隙,我看見充滿喜氣的房間裡擺了一張紅木雕花大床。那張床非常龐大,簡直就是童話中的花園。
我忍不住跑過去,想在床上盡情玩耍。爺爺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微笑著抱起了我,說道:“你是我們家族未來的總統,你可以享受總統的待遇。”
爺爺把我抱進了新房。我看見唐娜坐在梳妝檯前梳理一頭秀髮,安詳從容,彷彿在給一個嬰兒沐浴那樣。“總統來了,”爺爺對唐娜玩笑說,“快點過來接受總統的召見。”
那股能夠穿透靈魂的香氣又撲面而來。唐娜抱起我親了一下,聲音清脆響亮,形若一隻撲騰而起的白色鴿子。我看見她左邊耳垂有一顆牙齒大小的黑痣,恰如其分地貼在幾乎透明的耳廓上,就象一枚典雅別緻的耳環。
我伸出小手觸控到那顆黑痣,肉乎乎暖絨絨的。唐娜輕輕嘆了一聲,全身顫抖,臉頰變得緋紅。爺爺拉開了我的手,眼裡閃過一絲怪異的光亮。
“這顆痣是我的玩具,只有我才可以摸,”他說。爺爺從一個梨形玻璃罐裡抓出了一大把花花綠綠的糖果塞到我的衣兜裡。
“你可以天天到我這裡來吃糖,不過你得給我講一個故事,”爺爺說,“現在你該回去玩你自己的玩具了。”
那天晚上,我把糖果放進嘴的時候,驚訝地發現這些糖果也浸染了那股能夠穿透靈魂的香氣。肉乎乎暖絨絨的黑痣老是在眼前晃動,似乎我吮吸的不是糖果,而是那顆黑痣。
第二天,我情不自禁地又來到新房,以向爺爺索要糖果的名義,盡情享受從唐娜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那時候,我形如置身於母親子宮的胎兒,被充滿香氣的羊水溫暖和滋養著。
“一個故事換兩顆糖,”爺爺把我抱在懷裡,“好,現在開始聽我們的總統發表演說。”
“我講不來故事,”我說,“我還沒有讀書呢。”
“你可以把大家給你講的故事講給我聽,”爺爺說。
“我聽了就忘了,”我說,“我一點也想不起了。”
“我可以慢慢教你,”爺爺說,“你很快就會講了。來,你先告訴我今天你爸爸醒過來沒有。記住,從現在開始,你每天都要去看看他,還要注意聽聽大家都在議論些什麼。只要你多聽多想多說,不久你就能講故事了,就這麼簡單。”
自從新房成了我們家族的神秘禁區後,除了一日三餐送食物的僕人阿古,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遠離禁地,似乎連說話都害怕提到它。
每天我都自豪地走進新房,給爺爺講我父親和其他人的事情。我津津樂道,就像在講述與我無關的有趣故事:“他睡得很香,還是原來那種姿勢,連身也沒有翻,就象一隻打瞌睡的狗。”
每次我帶著講故事得到的獎品趾高氣揚地走出來時,大家都用詭異的眼光看著我,神色驚慌地躲避我。其實,我很想有人好奇地向我打聽新房裡的事情,可是連母親也對我置若罔聞,一個字都沒有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