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以他們的年紀來算,那個時候他們也不過是二十啷噹歲的年紀,最年長的工部尚書那時才只有二十五六,在某個小縣做個兢兢業業的縣丞,這案子從來沒有公開審訊過,京城裡都沒幾個人知道全部的詳情。
天元帝叫六部尚書齊聚當然不是看大臣們變臉的,他把案卷分發下去,讓那四部尚書都看一看,是否滿足了翻案所需的一切條件。
大家都是多年同僚,熟悉彼此的辦事風格,再聯想到前任刑部尚書梁老太爺回京過年的事,刑部和兵部共同交上來的案卷,基本上就是定案了,沒有什麼有待商榷的地方,因此一個時辰後,四部尚書都研讀完了手中的案卷,一致點頭可以進行下面的步驟了。
這接下來的所有事都歸刑部負責,梁儉德都插不上手,只有禮部分到一點小活,提前擬好了一個對天下百姓釋出的恢復李仲所有名譽的聖旨。
在離過年還有七天的時候,府尹貼出告示,大意是李仲叛國案翻案成功,要求李仲的親屬見到告示後,在年二六那天到衙門見官處理善後事宜。
告示貼出來後,圍觀的人很多,生活在市集附近的人自然不知道李仲是誰也沒聽說過當年還發生過叛國案這麼大的事,但是貼在西北三環京城最大的作坊聚集區的告示,有老工匠憶起了李仲這麼個人,一傳十十傳百,整整一天的時間,李仲叛國案翻案成功的訊息才傳到了相關人員的耳朵裡,當天,有人笑,有人哭。
李文芳從梁儉德口中得知翻案成功的訊息,她也情不自禁地跌坐在地上淚灑當場,香姨趕緊扶起她,梁儉德不忍見李文芳這副傷心難過的樣子,怕她激動過度,告訴她記得年二十六一早去衙門,就讓她回屋歇著了。
這次李文芳哭著走出上房,就讓人看到了她臉上未乾的淚痕,想問又不敢問,李文芳卻主動拉著人說她家翻案了,她家的冤情昭雪了。眾婆子丫頭一邊聽著她前言不搭後語的激動之辭,一邊含糊地應著扶她回房,看著她喝了茶水緩下情緒了,再圍著她聽她說故事。
故事還沒講完,大家就陪著她一塊流淚一塊生氣,當說到結尾翻案成功,大家臉上都露出了“總算出口氣”的欣慰表情,年輕的丫頭子們還憤恨地咬著牙說“不能輕饒了他們”等話,又惹得大家一陣笑,氣氛重新輕鬆了起來。
“年二六要去衙門見你姑姑們,可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些,他們肯定不知道你的日子是怎樣過的,你打扮得好些,也能叫他們放心些。”婆子們通曉人情冷暖,教李文芳用心打扮。
“對呀,我可捨不得芳姐,回頭見到親戚們了,他們肯定要為你贖身,你要是過得好,沒準他們就不動這心思了。”小丫頭子們前後左右地包圍著李文芳,挨在她的身上。
“他們就是提了我也不走,大人把我從濱州府帶出來,又給我家翻了案,我哪能因為親戚們一句話說走就走?這不是太小人了麼?從來沒見過面的親戚哪比得上跟你們親近。”李文芳倒是不怕親戚們提這要求,她有的是藉口婉拒。
“芳姐是個知冷知熱的,難怪老爺夫人喜歡得厲害,留這最好,外面人多事雜,哪有府裡生活單純,想幹嘛幹嘛,到了外頭哪還有這自在日子過。”李文芳剛才的話叫婆子們聽得很順耳。
“就是,我們還想看看芳姐最近在忙的那個新玩意兒呢。芳姐,你的難題想到解決辦法了嗎?”
“有點困難,我還要再琢磨琢磨,反正不著急。”
“對,咱不著急,慢慢弄,有的是時間,不叫外人閒事攪了你的興致。”
“對呀,這都快過年了,芳姐可是答應在新年這幾年,教我們毛線活的,可不準為別的事分心。”
李文芳仰起頭笑得開懷,“我記得的,毛紗都準備好了,分給你們的棒針都打磨光滑了嗎?不能有一根毛刺哦。”
“保證連刺茬都沒有。”女孩子們互相嬉鬧著在炕上摔成一團,驚嚇了好夢正酣的小嘰,嗖地一下鑽進了炕角疊放的被子裡。
李文芳從人堆裡爬起來,叫婆子們去拿放在櫃子頂上的零食來吃,一群人就這麼消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
年二六一大早,府裡派車把李文芳送去了府衙,府尹等人都早已得了刑部公文,知道李仲還有哪些親屬在世,李文芳又是兵部尚書府送過來的,人一到,就被送到公堂後面的二堂,一人坐裡面喝茶,耐心等著素昧謀面的親戚們。
李文芳去的早,巳正前就到了衙門,二堂裡就她一人,外面倒是有不少衙役,周圍靜悄悄地,只有燒得旺旺的炭火溫暖著房間內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