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像是家族沒落的讀書人,顯得鬱鬱寡歡,弱不禁風,夾在腋下的小說又破又舊,走路的動作沒精打睬。只是誰也不會想到,他是北平城裡,地下武裝鬥爭的負責人,原來燕山支隊的副政委。此刻的他禺禺獨行的離開人流,向著人群稀少的小路走去,這條路通向雍王府,他要在那裡見一個人。山下奉文來到北平,就是這個人通得訊息。特委指示,一定要弄清楚山下奉文來北平的目的。岡村太狡猾了,當初他來到北平,一個月無聲無息,給很多人造成了錯覺,以為他是個無能之輩,結果吃了大虧。
肖鵬正往前走著,第六感覺告訴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後背感覺涼涼的。他裝作書掉在地下,彎下腰去揀,透過眼角的餘光,看見身後影影綽綽,似乎有人在跟蹤。他就站起身,慢慢地往前挪步,像是無所事是在閒逛。可是快走到巷口,身子像飛一樣的跑起來,眨眼間就跑進了另一個衚衕,然後進入了商場,從後門走了出去。但他不敢直接去接頭地點,又轉了幾個圈,才走進了雍和宮的後門。
這座他心目中的聖殿,上學的時候沒少光顧,當年紅磚綠瓦鑲嵌的屋脊,金光四射的迴廊雕壁,歷經風雨的洗磨,戰火的蹂躪,已經面目全非。這個被文學家,尤其是老百姓貶得一無是處的君王,其實是中國歷史上難得的好皇上,沒有他的勵精圖治,懲治**,哪有後來的乾隆盛世。上學期間,為雍正是賢是奸,他寫過幾篇文章和別人爭論。物是人非,空泛的辯論已經成了歷史,現在的他,拿槍桿子的時間遠遠多於拿筆桿子。從後門進去,走不遠就是御花園,這裡景色依舊,卻顯得冷清,錯落有致的假山石旁,花木扶疏的流水邊,偶爾有行人流連。他穿過花園,來到了正廳,那裡有雍正的正面畫像。這個奠定了乾隆盛世的偉大君王,如果知道他的後人不但丟了政權,連江山也要落入倭寇之手,不知會做何感想。
肖鵬在畫像前站了好一會,掏出懷錶看看要到點了,才來到了側面的小屋,這裡是雍正當郡王,丫環們休息的地方,陳設簡單,很少人來。他坐下後,掏出香菸剛想劃火又掐滅了,很為自己的行為害臊。在這樣的地方吸菸,本身不是無知嗎?他站起身來,去看牆上的仕女圖。上面的那個女孩,手拿針線,似乎在繡著什麼,眼裡微微含笑,臉上顯出一副爛漫之色。這圖畫讓他想起了過去,想到家鄉,眼裡有些痠痛,幸虧接頭的人來了,否則他真要對景傷情了。
“早來了?”來人問,帽簷壓得很低,普通話發音不太標準。
“剛到。”肖鵬回答。
“岡村已把冀州列為建廠的重點,得到山下的同意,他們在近期要對冀州一帶進行掃蕩,對華北的掃蕩也在制定中。”
“這麼說,西河是不能倖免了?”
“當然,鬼子的決心很大,不消滅那裡的抵抗力量,他們沒辦法建廠,你們要早作準備。”
肖鵬正要問他一些細節,耳朵裡卻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他立刻意識到聲音是奔他來的。“你別動,不管出了什麼事,你走你的,千萬不能暴露。”說完他大步的走出房門。果然,入口處都有人把守,領頭的,就是跟蹤他的那個人。
“哈,果然在這,看你往哪跑?”隨著話音,一個穿著警服,五短身材,臉上有一道明顯傷疤的人向他走來。這一次他看清了,是他!當年在他當學生領袖,領著學生遊行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發生過沖突,他臉上的傷疤就是拜他所賜,看來麻煩是跑不掉了。如果硬往外衝,幾個黑狗子未必能攔住他,只是那樣一來,裡面的人就可能暴露,這是萬萬不行的。這個人對整個華北地區情報工作所起的作用是別人無法替代的,他一個人完成的工作,有時候一個團也無法完成,肖鵬必須全力的保護他。在這一瞬間,肖鵬腦子裡想了很多,很快做出了決定。他不但沒有後退,反而迎了上去。“你找我?”
“挺能裝啊!不認識我了?”對方露出了一臉得意之色,短粗的手指指指自己的臉“好好看看,我是誰?”
“不認識,誰知道是從哪個洞裡鑽出來的。”肖鵬譏誚地說。
“你罵吧,一會兒該你哭了。”顯然對方是被罵慣的,臉皮比城牆還厚,一點也不惱。“我叫武大龍,想起來沒有?”
“沒印象。”肖鵬搖搖頭。
“看看我的臉,這就是你留的記號,”武大龍不笑了,臉上露出兇狠的神色,像是一隻受傷的狼。“當年你領著幾個男生,為搶救一個女學生,把我打倒在地,我的臉磕在石頭上,留下了這道疤,該想起來了吧。”
“哦,是我打得,怎樣?”肖鵬笑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