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從右手滑落,掉在坐騎的前肢旁邊。
“為何不殺我?”
“因為你並未殘害無辜百姓。”青年將長劍收進劍鞘一面答道。
“如果是你以外的人擔任遼軍主帥,情形就大不相同了。從任何一方面來看,你都有資格成為遼國第一名將,不要玷汙了自己的名譽。”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耶律休哥面露苦笑,隨即掉轉馬頭。
“你若是宋主的朋友就幫我帶句話給他,下次在戰場碰面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宋主不會再上戰場了。”青年答道。耶律休哥則聳聳包裹著鏜甲的肩頭,默不作聲地策馬離開。青年目送他遠去,接著低喃道:“好勁敵可遇不可求,接下來,下一步該怎麼走呢?”
他朝著與耶律休哥離開的相反方向緩步走去。
“宋朝國都開封是個夢之都,是世界歷史上最具魅力的大都市,在那裡長居下來固然不錯,不過總不能擱著天界的狀況不管。”仰望即將褪去的白晝之月,青年輕輕咂著嘴。
“真是,叔卿究竟是跑到哪裡遛達去了?他沒頭沒腦地闖進人界歷史,可別出什麼亂子才好……”
這番話如果給叔卿也就是白龍王聽到了,他必定大加反駁道:“只不過吃個面怎麼可能對歷史造成什麼影響!?大哥真是太不信任我了。”
這位打敗耶律休哥、拯救趙匡義的青年,正是白龍王的長兄青龍王。
一回過神,趙匡義整個人癱在黃土上,馬車就翻倒在一旁,倒地的馬匹嘴角吐出白沫,前肢痛苦地蠕動著。而車伕則趴在他的身邊,看樣子已經氣絕身亡。
趙匡義正想站起來撣掉一身泥沙,表情隨即僵住,他聽見馬蹄聲愈來愈近,原以為是追兵,結果並不是。
“聖上,幸好您安然無恙!”兩名年輕的武將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單膝跪在地上行禮。
“噢噢,兩位卿家你們終於趕來了。”趙匡義從腹腔深處吐露出心中一顆大石落了地的喘息。
其中一名武將是曹彬之子曹圯,另一名則是秦翰。
“敵人呢?”秦翰答覆皇帝的問題。
“請放心,敵人已經放棄追擊行動了。”
史書對於當時情景記載如下——
“休哥,被三創,帝乘驢車南走,休哥,創甚不能騎,未及而還。”
耶律休哥白於負傷三處,無法騎馬指揮全軍,於是宋朝皇帝·趙匡義終於得以擺脫敵人的追擊,順利逃過一劫。
當皇帝由曹圯與秦翰隨扈左右,帶著一身狼狽來到涿州,已經是日沒西山的時刻。接下來在太陽完全下山之前,傷痕累累、身心俱症的宋軍人馬也魚貫進入涿州城門。
“陣亡人數超過一萬到二萬以上。”
“武器與糧食全部被敵人奪走。”
“敵人會趁勝繼續進攻涿州。”
惴惴不安的言論隨著鮮血與汗水的味道在城內擴散。原以為勝券全然在握,突如其來的戰敗造成相當大的衝擊。
尤其是在涿州城內謠言滿天亂飛。
“聖上下落不明。”
一開始的“下落不明”是事實沒錯。皇帝趙匡義搭乘黃色馬車逃離戰場,等到抵達涿州已經間隔了半日之久,這段時間他是處於失蹤狀態。
而短短半天,謠言就變質了。
“聖上駕崩了!”
從下落不明傳成趙匡義已經死亡。
實際上他的確差點送掉性命。當人心浮動之際,狀況最糟糕的謠言反而最具說服力,不可思議的是這種情形無論在哪個時代都一樣。
更不可思議的是——
狀況最糟糕的謠言居然可以撫平動盪的人心。
“聽到了嗎?聖上駕崩了!”
“真是個令人悲傷的壞訊息,不過……”
“如果已成事實,光是悲痛也無濟於事。”
人們竊竊私語的主題很快地轉移到另一個方向。
“國不可一日無君。”
“那麼下任皇帝會是誰?”
“應該是武功郡王殿下吧。”
“大人,你也如此認為嗎?”
“還有其他人選嗎?”
“按順序應該是齊王殿下。”
齊王指的是趙廷美,是趙匡胤與趙匡義的胞弟,年方三十三歲。
“我覺得武功郡王殿下比齊王殿下來得名正言順。”
“我也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