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端著酒杯狠下心腸幫他尋美的剎那,他就該把她想要的……還她。
不能一錯再錯了!
他輕啟唇齒,明明是遞到嘴邊的話,說出口竟比移山還難:“你……你若是願意,你可以離開駱家,擺脫……擺脫駱三夫人這身累贅。”
駱鳶飛此言一出,絲竹頓時面如死灰。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她無論怎麼努力也逃不掉的這一天。
“你後悔了?”
駱鳶飛一驚,她這是什麼話,他剛剛還問她,嫁給他,她是不是後悔了。才片刻的工夫,怎麼這問題就轉到她嘴巴里了。
“我……我後悔什麼?”
“若不是後悔,你為什麼每夜每夜將我獨自留在駱府;若不是後悔,為什麼自從娶我進門,你便留在空竹軒,不再回來;若不是後悔,為什麼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就真的讓你那麼厭惡嗎?厭惡到連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慾望都沒有?”
忘了那狗屁駱三夫人的尊貴吧!忘了婦人該遵守的禮數吧!忘了站在她面前是她日日躲在竹子後面偷看的那個青衫少爺吧!
她忘了所有,像個受盡冷落的棄婦對他發出責難。
身為人妻,在過繼兒子的同時幫夫君遍尋美人,這本是下下策,她卻不得不出。賭的就是他對她最後一絲憐惜,可憐她連“可憐”二字都當不起。
受夠了,她當真受夠了。
顧不得賓客還在廳裡,也顧不得剛認的兒子正躲在梁後偷看她這個新上任的孃親毫無體面地嘶吼著,她不要再守著規矩認命地當個連夫君都嫌棄的夫人,她寧願自己還是竹林間那個懷春的少女,即便那會浪費她這一生的幸福,至少她保有了遐想幸福的權利。
然而,三年的時間,她每日努力盡責所求的不過是他的認同,既然他已然後悔了,一切於她毫無意義。
吸吸鼻子,眼淚是對著燭花獨自守夜時才可以任意流淌的玩意。絲竹抽身離去前明白地告訴他:“若尋到你心儀的美人,你就棄了我,另娶他人吧!”
她……可以放心地回房雕刻最後的那張竹床了。
她那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對著竹林間的美人,駱鳶飛揮毫潑墨,心思卻飛揚到幾里外的駱府,緊緊地繫著那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妻。
什麼叫棄了她,另娶他人?
他娶誰啊?要是他隨便娶什麼人都可以,當初又何必獨獨鍾情於她。
不就是認為這世間沒有比她更適合頂著駱三夫人這個頭銜的女子嘛!
這三年裡,她為駱家付出的,為他這個不盡責的丈夫付出的,他一一看在眼裡。對她的愧疚日漸濃烈,他卻不知該為她做些什麼來補償。他的無慾無求比之她不停地為駱家掙家業,總是那麼的不協調。
放了她,不好嗎?
她可以重新找一個守著她的丈夫,過著安穩的小日子。只是不知如此一來,他是否也能割捨掉心中她的影子,專注於筆下的美人圖?
他不敢嘗試,他知道自己舍不下她。否則這三年來他也不用過得這麼痛苦,明知道她的出現讓他下筆無神,畫中的美人失了魂魄。可他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她,這……意味著什麼?
“駱三爺,都說您的畫天馬行空,怎生眼神也遊走不定呢?人家倚著竹子,肩膀都酸了,您卻還不曾動筆。”
那是一位風情萬種的小姐,身著青衫,卻露出大半酥胸,說是哪個落魄青族最後一代小姐,卻不見半點書香氣,倒是覺得她舉手投足之間比春宵樓的綵衣姑娘更添風騷。
她也是絲竹那次尋美為他尋來的,不過十日光景,他這空竹軒裡來來往往不下百名女子,能夠得上讓他作畫的也有三十餘人,以他日畫一幅的速度,起碼能畫上月餘,更別說那源源不斷繼續找上門來的姑娘們。
從前是感嘆無美可畫,如今看著軒裡一張張新鮮美麗的面孔,駱鳶飛卻沒來由地煩躁起來。推開面前的紙,他將筆交到小權手上,“抱歉,看來今天是要誤了小姐了——小權,送小姐出軒。”
“別別別啊!”那女子揮著袖子蹭上前來,“我還指望我的畫能被送入宮中,獲得王上的青睞呢!你若是不畫,我豈不白來了?”
這還不簡單,“小權,拿份禮金封給小姐——送客。”駱傢什麼都不多,就是錢多,誰讓他討了一個會賺錢的夫人呢!
“小權,準備馬車,我要回府。”
三爺此言一出,小權頓時一怔,轉念開始回想,“爺,今天是什麼日子?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