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幾次三番的站起來朝裡張望,芬箬道:“太后,不若由奴婢先進去瞧上一瞧?”
“也好。”太后急切的揮手,示意她進去。
芬箬一路往裡走,一路見到宮人不停的往外,手裡端著滿是血水的金盆,她不由的倒抽一口氣,下意識用手捂著心口,真是為蕊喬捏了一把汗。等走到了屏風前,眼前的景象更是叫她屏息。
只見蕊喬蒼白著一張臉,黑長的頭髮散漫在床沿,如同水裡剛撈上來的海藻,溼漉漉的,她針也紮了,藥也喝了,似乎依舊沒什麼起色,只有等穩婆手上的工夫了,蕊喬自己也是拼盡了全力,疼的滿頭大汗,不住呻吟。木槿拿著帕子為她掖了又掖,總算,好半晌過去之後,聽到穩婆長吁一口氣,道:“好了。”跟著用紅色的錦兜把孩子包裹住,走到外頭。
蕊喬肩頭一鬆,渾渾噩噩的斜在床榻邊上,幾近虛脫。
然而穩婆卻是抱著那包裹走到皇帝跟前,淡漠道:“稟陛下,孩子已經打下來了。”
聲音不算大,卻叫蕊喬一個激靈,迴光返照般的挺起了身子。
她整個人呆在那裡,木槿咬著下唇,知道蕊喬一定聽的分明,當下往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個耳刮子道:“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
蕊喬彷彿完全沒聽見,腦袋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砰的一聲炸裂開來,不斷地轟鳴。
海大壽正好又在這個時候悄然靠近,同皇帝道:“老奴不負萬歲爺所託,事兒總算辦妥了。”
妥了……
妥了……
妥了……
這兩個字在她耳中不斷迴響,腦子也是跟著電光火石般,一瞬間把所有的細節都想通了,豁然開朗——什麼救她,什麼生孩子,從頭至尾都是一個謊言。
皇帝根本沒打算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因為這整件事徹頭徹尾就是一個針對趙美人的局。
要引趙美人妒忌,針對她,跟著又和太后聯手,將趙氏禁足於披香殿,如此一來,便可從一定程度上封鎖趙美人的訊息來源,只能依靠芸舒去接收和傳遞訊息,而芸舒壓根就是皇帝的人,送給趙美人的都是假的,給她編織了一場黃粱美夢,到今天,夢醒了,趙美人發瘋導致她落水,也給皇帝一個機會和理由名正言順的處死趙美人,斬草除根。而她只是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她的孩子則是誘餌罷了。
想到這些,蕊喬只覺得整顆心像被人剖了出來丟在冰天雪地裡踐踏,頓時‘啊’的一聲慟哭起來,木槿見狀,疾呼道:“娘娘——娘娘!”
皇帝聞聲亟亟走了進來,就見到蕊喬靠在木槿的胸前整個人如紙片一樣單薄,形容憔悴,面上淚水四溢。
孫太醫連聲道不妙:“娘娘剛剛小產,已經大出血,此刻心氣鬱結,若不及時舒緩,只怕血脈逆行!”
木槿哭道:“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撒謊騙了您,等娘娘身子好了以後,娘娘想怎麼罰奴婢都行,但是請娘娘千萬保重身體,不要想不開,木槿在這世上孤苦無依,除了娘娘,再沒有旁的人了。娘娘您曾經答應過奴婢,讓奴婢一直跟著您,娘娘——!”
蕊喬沒有回答,只是費勁力氣抬頭看著皇帝,目光中帶著審視,又帶著疏離,她氣若游絲道:“陛下當真是算無遺策,運籌帷幄,臣妾佩服,佩服的五體投地。”她說的一字一頓,幾乎是從齒縫中蹦出來。
孫兆臨想給她施針,奈何蕊喬犟著手,孫兆臨急的沒法子,跪下道:“娘娘,您這是要自絕於此啊,您讓老臣何顏面對陛下和太后!請娘娘讓微臣替您診治。”
皇帝聞言也是眉頭一皺,不知她到底什麼意思,但料想她是哪裡想岔了,當下又來不及解釋,只上前抱住了她道:“你到底是怎麼了?你聽話,不要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蕊喬面色悽苦,跟著胸中血氣翻騰,‘噗’的一口鮮血噴在皇帝的胸前,皇帝大驚失色,喊道:“孫兆臨,這是怎麼回事,快!”
孫兆臨跪在地上:“娘娘,有什麼事,等娘娘身子骨齊全了再與陛下說道不遲,請娘娘讓微臣為您診治,娘娘這樣,是和自己過不去啊。”
蕊喬沉浸在失子之痛中不能自拔,痛哭失聲,為了掙脫皇帝的懷抱,整個人身子往後仰。
孫兆臨見形勢不妙,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二話不說,挑了一根最粗的針,徑直朝蕊喬身上的頸間處紮了下去,蕊喬悶哼一聲,漸漸地平復了胸氣,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整個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氣力。
芬箬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