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巴巴的薪水袋,你那寶貝孫女非但不珍惜,還闊氣地去訂作一件三萬塊的衣裳,要不是被我發現了那張收據,我和壁文還在熬著日子當凱子呢!”
“你說話怎麼這般刻薄,蘭兒是你的小姑,壁文的妹妹呀!”
“可是她長大了,咱們沒理由再養她——”
“不花你們半毛錢,我會負責照料她的。”柳書嚴氣得七竅生煙。
“爺爺這可是您自個兒說的,到時可又別在壁文面前不承認,反正這些年你那些畫也為您攢了不少錢,拿些出來補貼補貼也不為過。”
“大嫂,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你們的——”影蘭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遂推門而入,當面說個清楚。
“蘭兒——”柳書嚴有些意外。
“你有這想法,那我就放心了,小姑啊!不是我說你,人有些時候也不得不放下身段,你以前那間公司都三番四次地來催你回去上班了,再挑剔,別人只會說你不識抬舉,希望你好自為之。”影蘭的大嫂隨即扭著身子離去。
大嫂的話雖是刻薄,卻是實情,目前的影蘭已不是上海柳家千金,她有她的責任,她有她的難題。
儘管對世俗的名利已無所留戀,但最低的極限也不能成為親人的包袱,尤其是年邁的爺爺。
影蘭決定接受公司的美意,再回去接續她原來的職位,直到她存夠了前錢,直到爺爺百年以後,她可以沒有任何掛慮牽絆地離開這個世界。
她不是自殺,只是任由生命消退。
她不是消極,只是無慾無求、無所依戀!
第一天上班,影蘭竟成了全公司的話題了。
“柳小姐,怎麼個把月不見,醜小鴨變天鵝了?!”
“柳影蘭,從實招供,你在哪裡整的形……”
“胡說八道!蘭姐本來就不難看,只是現在更漂亮了!”這是稍有“良心”者所說的話。
對於這些讚美,影蘭僅是頜首微笑,而內心卻無動於衷。
這點曾經是她最在乎的,而今,再美或再醜,對她已不再有意義了。
坐在曾經是她引以為傲的辦公桌前,卻是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覺,第一次,她面對堆積在眼前的檔案,卻無從下手。
“怎麼?!嚇了一大跳吧!”林茉莉不知何時地走到了影蘭的身旁。
“啊——是你!”影蘭原本正在發呆。
“這些是我去法國開會的所有資料,現在都交接給你了!”
“交接?!”
“嗯,我已遞了辭呈,就做到這個月底——”
“為什麼呢?是因為我的關係嗎?茉莉,這案子既然交給你負責,就不要再顧慮我了,況且,我怕是沒這份心力再擔此重任。”她實話實說。
“嘿!你的雄心壯志上哪兒去啦!要是讓老總聽見你這喪氣話,他鐵定吐血。”
“別說笑了,我知道自己的分量,倒是你一走,他才會痛心疾首呢!”影蘭笑著說。
“你就別臭我了!這次的企劃案真教我丟盡了臉,人家對方指定要你出席,對我這超級大美女根本不看在眼裡,真是氣死人了!”
“就為了這樣要辭職?!”影蘭有些不信。
“才不呢!我是要結婚了”茉莉一臉幸福洋溢。
“真的?!怎麼上次沒聽你提起?”影蘭愈看著茉莉的神情,愈是覺得有書屏的影子。
“是前天才決定的——”茉莉害羞地微笑說:“其實,這某人該由你來當才是,要不是你讓出了這趟的法國之行,我就無法與他相遇了。”
影蘭一聽,倒是相當好奇問道:“他是法國人?!”
“不是,他住在高雄,只是去法國念服裝設計,因為還差兩年才畢業,所以我們打算結婚後再回法國。”
也是服裝設計?這種巧合未免太令人驚奇了。
再看著茉莉的臉,再想想茉莉以前對她的作為,影蘭就是不自主地又回憶起書屏自殺時所下的詛咒——
“柳書縵,不許走——我要詛咒你——我用我的生命發誓,下輩子我要討回你搶走的所有東西——”
所謂“一語成真”就是如此吧!
欣慰的是,一切都已償還了,她在上海最後為書屏做的,算是替書縵了卻這段恩怨,當然還平白犧牲了柳影蘭七年的快樂光陰。
其實,還是該感激書屏——不,該是茉莉,要不是她三番四次地搶走她身邊的男性,說不定她還沒機會遇見以淳,就糊里糊塗地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