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謝過好心的公子爺!”她很機靈地朝著涼榻深深一福,只盼能躲過……
“謝?”偏偏這位二少不肯善罷甘休,“姑娘也該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的。剛才我義兄為了救你不得不破了禮教之規,只怕名節已受損──姑娘該當如何呀?”
“呃……”她啞然。這話,這道理……好像不是這般講的吧……
“姑娘,你該當如何呀?”眼中忍著笑意,二少再次地逼問。
“我、我、我……”她是女子耶!她都不說什麼“名節”之類的問題,一個大男人……不、不、不會吧?頭皮發麻啊。
“況且……”這位二少咄咄逼人地拉著她上前兩步,要她不得不正視自己一直避之不見的那位義兄公子爺的右上臂──
點點刺目的豔紅,透過雪白雪白的衫子漸漸浸了出來……是血!哦噢!她這一下想抽身也抽不及了!
剛才她的腳被絆,匆忙跌下去時曾拿茶盤胡亂地用力一……戳……不會這麼巧吧……
“我義兄受傷了啊!”這位二少大大地驚叫一聲,視而不見她的縮頭縮肩,只存心要她愧疚無比,“姑娘你說!你該當怎樣?!”哈哈,不是很心思敏捷、伶牙俐齒嗎,繼續和他辯下去啊。
“我……”心真的好虛啊!
“茶樓掌櫃,你給我進來!”暗中瞧這小小女子終於亂了手腳,二少再接再厲地朝房外一聲大喝。
幾乎同一時間,一臉冷汗外加一身哆嗦的茶樓大掌櫃跌跌撞撞地撲了進來。
“公、公、公、公……”
“她可是你茶樓的丫頭?”二少沒好氣地打斷茶樓大掌櫃的結結巴巴,直問重點。
可惡,什麼“公公”?!
“是、是!不!”大難臨頭、大難臨頭啊!他小小一個茶樓掌櫃,哪裡敵得過這樣的富貴公子爺啊?
“到底是還是不是?”
“我不……”她皺眉。
“她只是我們從河裡救上來的落水女而已!”茶樓大掌櫃全力洗刷自己的無辜,“她說她爹孃都過逝啦,世上再無親人,我們可、可憐她才收留她暫住的!公子爺,她與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撇清,撇清,趕快撇清才是最要緊的!
“哦。”氣勢迫人的氣焰突地消減了九分。二少仔細地望了眼這位瘦瘦矮矮的女子半晌,再也沒了捉弄的念頭。這姑娘,身世已夠可憐了啊。
“公子爺想要怎樣,儘管吩咐,奴婢遵從便是。”她垂眸思索半晌,抬首,半眯的丹鳳眼望向一句話也未說的那位“義兄”,一笑,“公子爺的確對我有恩在前──不管公子爺臂上的傷是怎樣來的,我也的確是難辭其咎──公子爺若要追究,我一人承擔便是。”
她雖一副年小的娃娃相貌,但她不是娃娃!剛才她雖拿茶盤用力戳了一下,但依她的力道,卻絕對不可能將這男子戳得皮開肉綻──除非這男子手臂上原本便有傷口!
“呃,這個……”輪到二少結巴了。他原先的本意只是想辯回一點顏面、出一口悶氣而已,根本沒存有賴人之心的。
“敢問公子爺要我如何呢?我全部答應就是。”她的心好累,她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切,她只想躲在角落安靜度日。安靜度日而已!
“姑娘,二少只是與你玩笑而已,你不用如此當真的。”他慢慢地走到她身側來。
“呃──”她猛地沉靜下來,飛快地抬首,映入眼的還是那一位有著美麗鳳目的白衫公子。啊,好美好美的眼,好美好美的人心!
心頭小鹿不禁又開始撲通亂跳,她痴了。
“你若真的心懷愧疚,便隨我回府侍候我,直至傷好。”聲音低沉、略含冷淡,語氣雖然輕緩,卻又蘊著七分的威嚴、三分的命令壓迫。
她眯眸,第一次正眼望向這位“義兄”。
男子約二十六七的年紀,身形高而壯碩,神情淡然而又威嚴地端坐於涼榻之上,右手隨意地垂於身側,對那不斷滲出的血珠視而不見。他面龐端正、額骨甚寬,一雙漆黑如潭的睡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不知為什麼,她的心一下子抽緊。
“一個單身女子身處市井茶肆總是不妥,你便隨我回府罷。”不是柔和的詢問,而是逕自下了定論。
她一愕。在這一瞬,便在這一雙冷而威嚴的星眸注視下,她真正溶入了這個格格不入的大明朝洪流之中。
也正是這一日,重陽佳節的前兩日,二十五歲的她第一次遇到了劉青雷。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