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面前不動,我只好抬頭。
六年了吧。
瀝川沒什麼大的變化,除了有些瘦之外。他甚至連發型都沒變。問題是,瀝川的那張CK模特臉,越是瘦越是酷。在我看來,他比六年前還要好看。這一想不打緊,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變了味。
我趕緊更正自己的情緒:“王總。”
“張慶輝有沒有告訴你,今晚我要見你?”他說。口氣很有些不悅,甚至橫蠻。
“不是說是晚飯之後嗎?”
“我已經吃了晚飯。”
“我還沒吃。”
“幾時學會的抽菸?”
“關你什麼事?”
他看著我,目色幽深。我看著他,面無表情。
“給你一個小時吃飯。八點鐘,帶著你的資料,到我的房裡來見我!”
最後一句話,惡狠狠地。
我輕笑,抱著胳膊,向空中點了點菸灰:
我把頭髮挽起來,在腦後打了一個髻,插上一隻塗了花漆的髮簪。抱著三本《溫州市志》和一疊影印資料,“咚咚咚”敲開瀝川的門。
從開門見我的第一秒開始,瀝川就皺著眉頭。只因為我再次叫他“王總”。
“王總,您要的資料我都找到了。不知您想了解哪方面的具體資訊?”我的話充滿了服務精神。
他將我領到他的會客室,那裡有一圈沙發,他指著其中的一個,讓我坐下來。
“你可以把書放到茶几上。”他的聲音總算柔和了一點,卻立即被我下一句話激怒了。
“是!王總。”
他忍住氣,和聲道:“我買了可樂,你要喝嗎?”
以前,可樂是我最喜歡的飲料。可是我搖搖頭,偏說:
“謝謝,我不喝。”
“那你想喝什麼?我這裡有咖啡、牛奶、茶。”
“不麻煩的話,我想喝咖啡奶茶。”
他一怔:“咖啡奶茶?”
“就是把這幾樣全放在一起,加糖,兩塊。”
他去做咖啡,他去煮茶,他去找牛奶和糖……
——王瀝川同學,這一回,我要你好好認識認識我謝小秋。
終於,他給我端來了一杯黑乎乎的東西。
“對不起,牛奶,我喝光了,糖,我沒有。你將就著用。”
黑乎乎的東西里泡著兩片黃黃的東西。
我指著那東西說:“這是什麼?”
“檸檬,”他施施然坐在我對面,將手杖放到茶几上,“瘦身用的。”
——這話肯定不是挖苦。因為我的體重,比六年前還要輕。除了面板枯澀、面色無光、胸部扁平、外加兩道明顯的黑眼圈之外,六年來,我的發育一直在倒行線上。這充分說明談戀愛對我來說,是件危險的事兒。此外,我還懷疑我吃烏雞白鳳丸吃上了癮。因為月事不調,我吃了一瓶又瓶。現在只要看見黑色的小豆子,就想立即倒進口裡。
“謝謝。”我喝了一口,差點吐出來。又苦、又澀、還酸,比中藥還難喝。
他從桌邊拿出一個包著軟皮的筆記本,一隻鉛筆,問:“現在開始工作,可以嗎?”
“可以。”
“請你把《溫州市志》的目錄給我念一遍,好嗎?”
我開啟書,念道:“總目錄, 上冊。序言,凡例,總述,大事記。”
他打斷我:“抱歉,我已有多年沒來中國,中文已經忘掉大半,麻煩你譯成英文。”
——他的中文比起六年前,是有些生硬。句子倒還連貫,那主語謂語,都像是臨時才找對一般,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但情況也沒有他說的那樣嚴重。
我改說英語:“上冊的主要內容是建置地理、社會、人物、城市建設、交通郵電。中冊是區域經濟、工業、農業、商業、財政、經管;下冊是黨派社團、政務、軍事、教科、叢錄、索引。每冊還有細目。”
他在筆記本上記了幾行字,說:“上冊最重要。你找找看,有沒有講自然環境的內容。”
我嘩嘩地翻書:“有。地質,地貌,氣候、水文、土壤、自然資源、自然災害。”
“一章一章地說。”
我看著他,氣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一下午的時間,就是耗在查這一章的生詞上!我抽兩根菸,讓我早死兩天,也是因為查這幾章的單詞。
“溫州市的地質構造基底由上古生界鶴溪群和侏羅系下統楓坪級的變質岩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