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還沒有離去。

不過，程星桃很快醒神，事情已經過去一年了，她遲早是要面對秦老的，以前的事，以後的事，終究要解決。

原本打算在與喬躍約定的時間到期之後，再去解決，既然秦老主動提出來要見面，那就見吧，她沒什麼可怕的。

“好，什麼時候，在哪裡？”程星桃回答得很爽快。

“帝都，醫院。”對方很簡單的報了地址。

程星桃聽到是醫院的地址的時候，心還是驚了一下。

她知道當初她因為流產進醫院的時候，秦老也進了醫院。

所以，秦老是從那時起就沒出過院，還是，最近因為什麼原因進了醫院？

之前她和喬躍從來沒有聊過秦老的事情，一方面喬躍不會主動提起，她裝作忘記那時的事情，自然也沒法主動去提。

不過，就算秦老在醫院又如何，哪怕是他快死了，她的態度也不會有所轉變。

程星桃很快收拾了行李，沒有告訴喬躍，買了飛機票回了帝都。

她回帝都的事情，連她爸爸媽媽都沒有說，下了飛機，直接入住酒店。

在酒店洗了個澡，休息了一會之後，秦老來接她的人就過來了。

程星桃二話不說，跟著上了車。

到了醫院，看見躺在病床上的秦老，他比程星桃印象中的樣子蒼老消瘦了很多，去年的時候，他雖然已經滿頭白髮，但至少，精神矍鑠，看起來很是健朗。

可如今，她看到的只是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

程星桃心中的恨與執著忽然消散了很多，對於強者，她會變得更強，然而，面對弱者，她若是表現得太強，反而有種欺負弱勢群體的感覺。

“秦老……”程星桃走過去，不卑不亢喊了一聲。

帶她來的人乖乖退去，只留下她和秦老兩個人在病房裡。

秦老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得更近一些。

程星桃聽話的走過去，她看見眼前衰弱的老人想要努力說話，但卻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呼氣，並沒有發出聲音來。

“您是有什麼想跟我說吧。”程星桃在床邊坐下，耐心等著秦老率先說出這次叫她來的理由。

至少她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只是在看到眼前衰弱的人之時，她發現她原以為的硬仗似乎並沒有那麼難打。

但是她依舊保持高度的警惕。

即使在衰敗，眼前的這個男人，也是叱吒風雲了大半輩子的人，即使在衰老與死亡面前，她也不能小看了他。

“孩……孩子……”良久，秦老才勉強說出話來。

“孩子早沒了，這還不是拜您所賜麼？您還在糾結什麼？”程星桃毫不留情地回覆。

聽了程星桃的話，秦老渾濁的雙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似乎難以消化眼前的事實，又或者他一直不願意相信的事實，在聽到程星桃的話之時，他終於知道，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我……我的錯……”發了半天呆，秦老才又斷斷續續說出話來，渾濁的雙眼含著悔恨的淚水。

程星桃面無表情盯著躺在床上的秦老，她覺得諷刺。

諷刺的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彌留之際，對自己的行為道歉，悔過，並且留下了悔恨的淚水，就好像是人們常說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可是對於受害者來說，道歉也好，悔恨也罷，不會對過去所造成的傷害有任何的改變。

秦老如此聲色動容的悔過，只讓程星桃覺得憤怒。

“你錯了那又怎樣？能改變結局嗎？”程星桃冷漠地開口，雙眼冰冷的目光盯著躺在床上的秦老。

“我……想你能……原諒……”

秦老的話沒說完，程星桃就笑出聲，打斷他，道：“原諒？如果世間所有的罪過，在犯下之後，道個歉就能得到原諒的話，那代價也太小了。”

程星桃笑了幾聲，隨後沉下聲，道：“我不會原諒你，哪怕你要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你就帶著那些悔恨去陰曹地府，去見見我那未能見世的孩子吧！”

秦老張著嘴，望著程星桃冰冷的臉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躺在床上一年多，他以為他贖夠了罪，卻未曾想，他的悔恨，根本得不到原諒。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後悔的事情，唯一的遺憾，卻最終也得不到滿足。

程星桃……

程星桃原來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