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的主任跟她比較熟悉,她輕易找到了那個叫滕俊的保安的資料,從資料上來看,他今年二十二歲,湖南衡陽人,在邊境服過三年的兵役,隊伍後就到江源做了保安。
“他跟廣利的滕雲是什麼關係?”其實得知滕俊的籍貫之後,向遠心中就已經有數了,滕姓在G市並不多見,何況是在江源一個兩千多人的企業裡面,還同是一個地方的人,說沒有關係未免太過牽強。
葉秉林主管江源的時候,就提倡人性化管理,除了要緊崗位,員工聘用多是優先考慮內部人員的家屬,這樣做,對於用工隊伍的穩定其實是有好處的,不過也造成了公司裙帶關係複雜。
就像現在的江源,隱然已有三個比較大的派系,一是本地人,強龍難壓地頭蛇,G市的本土員工自然是人數最多的一派,多數部門、分公司和車間的中層管理人員還是以本地人為主,但是也正因為佔了“主場”的便利,他們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但並不算團結。
第二是江西人,葉秉林早年在江西插隊,更一度在那邊結婚生子,所以說,江西就等於他的第二個故鄉,他事業成功後,也安排了不少插隊時的鄉親和他們的家屬在自家的公司就業,包括向遠,都算是江西一派的精英和驕傲,不過她本人對拉幫結派不但沒有興趣,而且相當排斥,對那些同鄉聚會之類事情,能避則避。她這幫老鄉,聰明手巧的人多,學技術快,很多都在基層的技術工作幹活,人數不算多,他們離鄉背土,也算安分守紀。
最後一個派系就是湖南幫,湖南離G市不算太遠,一直是南下務工的主流,隨著公司的不斷壯大,湖南人籍員工也不斷增加,尤其以衡陽一帶的農村出來的居多,他們能吃苦,能幹活,也團結,在江源這樣重工業的生產車間頗受歡迎,李副總就是湖南籍的大學生,十幾年來從基層一路高升。除卻李副總這樣高層的管理人員不提,大多數湖南籍員工還是以一線的工人居多,他們基本上包攬了江源最苦最重工種的活,收入卻不高,尤其跟一些簽訂了無固定期限合同的本地工人相比,他們幹一樣的活,卻領截然不同的工資,加上部門本地的固定工憑著優勢感一貫的懶惰奸猾,仗著小工頭的庇護,看不起和故意欺負那幫湖南人的事情向遠也有所耳聞。湖南幫對本地幫的不滿和矛盾長久以來一直存在,小摩擦不斷,大問題雖隱而不發,猶如埋著個地雷,這也是向遠比較擔憂的一件事情。
但是向遠的職權只侷限在市場經營方面,其它的不好過問。她間接地也跟葉騫澤談過自己的想法,這樣的招工手段不太理想,老鄉找老鄉,親戚找親戚,小團伙不利於企業的發展,而且既然都不是國企,還存在所謂的固定工一說,同工不同酬,那些本地固定工如不壓制,遲早要出問題。
葉騫澤也知道她說得有道理,但他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尤其江源現在的用工制度長期沿襲,牽一髮而動全身,那些固定工年輕的都四十多歲了,跟著他父親葉秉林幹了一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們習慣了公司的優待,如果一旦改變他們的待遇,不但傷了老員工的感情,他們出去之後也禁不起市場競爭的優勝劣汰了,不如順其自然,等他們一個個退休,什麼都好辦了。
向遠對他的說法雖無語,但也不能再說下去,江源是他們葉家的,她知道葉騫澤的態度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葉叔叔的想法,他們都是重感情的人,也抱著顆仁慈的心,即使向遠認為企業不該是這樣管理的,可她只能對自己說,江源並不是她的。
是啊,可惜不是她的。
之所以對這個“滕”姓如此在意,皆因另一個姓滕的人――滕雲,廣利投資公司的副總經理。這個滕雲也是衡陽人,起初不過是個學會計的大專畢業生,被葉秉文親自招聘回公司,在廣利的財務部做一名小出納,不過他這人比較有上進心,工作之後自考了本科,繼而在職研究生畢業,注會執照也拿到了手。由於表現出色,滕雲很得葉秉文賞識,從出納成為廣利投資公司財務主管、投資主管、副總經理,現在是廣利的第二把手,僅位居葉秉文之下。可以說,他是葉秉文一手提拔起來的得力干將。
向遠聽說過這個人,對他也下了功夫去留意,滕雲這人沉默幹練,是個人才,對葉秉文也一直很忠心,不過他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做事也相當有主見,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這一兩年來他和對他有提拔之恩的葉秉文漸生罅隙,葉秉文對他開始有些惱火,最近一次兩人在工作中有分歧。葉秉文當著廣利不少人的面指著滕雲的鼻子說:“我能夠給你今天,也完全可以廢了你。”滕雲冷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