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她露出個大大的笑容,那是個看起來二十歲還不到的女孩子,不算漂亮,但眉目可人,笑的時候右邊有個很深的酒窩,她俯下身,貼近他,也不介意他不動聲色往後撤離一些的姿勢,用他足以聽得清晰的音量說道:“先生,每個到我們這裡來的客人都會點一杯酒,這是慣例。”
“這樣呀。”紀廷也不跟她爭辯,任她將酒放在那裡,要是這樣,他不喝只管最後埋單便是。不過那服務生把酒放下之後,站直了身子,卻沒有離開,只是笑眯眯地盯著他看。他覺得有些異樣,便索性問道:“是需要立即付賬嗎?”見她用力點了點頭,當即瞭然地掏出皮夾,“請問多少錢?”
年輕的服務生伸出兩根手指,“200!”
紀廷怔了一下,不過還是認命地掏錢。沒料到她並不罷休,又彎腰補充了一句:“女士200,先生的話250,中年以上的叔叔300,禿頭加50,有小肚腩加50,眼神猥瑣加100……”紀廷意識到她可能並不是僅僅為了賣酒而來,索性心平氣和等她一次性說完,“如果是帥哥的話,在原價上減50,25歲以下再減50,氣質好的減100,像你這樣的話,不收錢!”
他並不很清楚她的意圖,所以只是微笑,以不變應萬變,眼神卻開始疏離,“不好意思,我從不喝酒,不過還是謝謝。”
“到這裡來不喝酒的人很少見,那你應該是來找人的吧?”女孩有趣地看著他。
“對,你怎麼知道?”紀廷感到意外。
第十三章如果我有事,怎麼繼續找你?
她哈哈一笑,“你也是為她來的吧,不要害羞,這樣的人多了。”她說話的時候手往一個方向虛指了一下。紀廷順勢望去,那是在另一個角落裡的吧檯。吧檯後的酒保短髮,消瘦,他太熟悉那張面孔,微笑時如天使明媚,目光流轉時又似惡魔般誘惑。她此刻一手支在吧檯上,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搖晃手裡的調酒壺,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目光冷淡,彷彿對大多數單身的男客的目光流連視而不見,偶爾有幾個熟客模樣的人坐到吧檯上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懶懶地勾勾唇角,明明再簡單不過的白色寬大襯衣,穿在她的身上,彷彿也有了種致命的吸引力。
從轉頭的那一刻起,紀廷的眼光再也未曾離開。他聽見那女孩猜中了似的說道:“我就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們止安而來。”紀廷凝視那個方向,聲音裡有種壓制著的情緒,“你說得對。”
她沒有注意到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如此渴望,但這一刻,他並未走上前去,只是想在這個角落裡好好看著她,一直看著她,心裡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法想。
間或有相熟的男客給她遞煙,她隨意用嘴接過,立即有殷勤點火的人,點著的煙被她斜斜地叼在嘴邊,煙霧裡她的笑容蕩人心魄。紀廷最討厭抽菸的人,尤其是女人,在他看來那簡直是對自己身體的一種摧殘,此刻他只羨慕那點微紅的光,半明半昧地在她唇際纏綿流連。
“好了,我不打擾你欣賞風景。不過帥哥,見你人長得順眼,脾氣也好,又是生面孔才提醒你,看看是沒問題的,非禮勿近,否則是要吃苦頭的哦!”那服務生在他身邊丟下句話,丟了個似像非像的媚眼,抱著托盤走開。
紀廷喚來另一個服務員,讓他給自己拿了一杯水。燈光忽然全暗了下來,再閃爍的時候音樂已經換了節奏,許多原本在座位上的人都站了起來,跟著音樂瘋狂地舞動。止安還是待在吧檯裡,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冷眼旁觀,偶爾也會隨著節奏隨意地擺動身體。其實止安的模樣偏於冷峭,並不豔麗,偏偏有種骨子裡透出來的魅惑,這魅惑無須搔首弄姿,只在不經意的舉手投足之間。她站在這裡,這狂亂昏暗的中央微微地笑,如同黑夜裡衍生的精靈。
群魔亂舞之中,靜靜獨坐一隅的紀廷反倒顯得有幾分突出,他感到止安的視線似乎無意間掃過他所在的方向,短暫地停留了幾秒,又若無其事地遊離開。他猜想她看見了他,或許又沒有,不管有沒有,他都沒辦法再繼續坐下去。他站起來,穿過舞動的人群,走到她的身邊。
他們倆之間隔著一個吧檯,他想,他至少得說些什麼吧,為了這一刻的重逢,他等待了多久,找尋了多久?可是他什麼都不說,只是站在吧檯,看著她,靜靜看著她,就像從小到大,在身後凝望她的姿態。他想,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多少次,他在她面前那麼不堪一擊地繳械投降,他的矜持、自制一再被她輕易地撩撥,無非只有一個理由。
她一隻手仍舊半撐在吧檯上,眼光流轉,很快又轉為滿不在乎,依舊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