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引人注目的男孩子,如果說陳朗是一幅價值不菲的油畫,那麼紀廷則是一張澄心堂的宣紙,潔白,柔韌,清冽,用臘月敲冰之水抄成,令人神往,卻不忍心落筆。很多人都說,難得在男孩子身上有這樣沉靜的書卷氣,而無脂粉味,這是他家幾代書香沉澱下來的氣息。
班上和年級裡不少女生喜歡背地裡把陳朗和紀廷兩人做比較,各有其擁戴者,紀廷也從劉季林那裡聽說過這些,只笑不語。他並不討厭陳朗,因為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相對而言,他更不喜歡自己。
第五章還有誰會愛我?(1)
校園裡的放學時分永遠是最熱鬧的,紀廷跟著熙熙攘攘的同學走出附中的教學區,越往回家的方向走,身邊的人就越少,劉季林也回到他校外的家去了。紀廷一個人在通往他家的青石小路上走著,身邊不時有熟悉的人,他不想那麼快回家,住在大學裡的好處就是,永遠有大片奢侈的綠地和空地,任你怎麼逛都可以。
他往教工宿舍區和後山相鄰的地方去,不期然地遇上了同樣放學回家的止怡,止怡揹著書包,低著頭走路,不知道為什麼那身校服穿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寬大,更顯得她整個人小小的。她沒有止安那樣的耀眼,整個人像朵小雛菊似的,讓人忍不住心疼。紀廷笑著站在那裡,看著她渾若不覺地慢慢走近,這才叫了她一聲,“止怡。”
止怡抬起頭來看他:“紀廷……哥……你也是剛放學呀?”
她的臉又紅了,巴掌大的臉上有種可憐兮兮的神色,紀廷不由有幾分好笑,“你看著地上幹什麼,不怕撞到了人?”
“是呀……不不……不是……”她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幾乎要咬到自己的舌頭,看著紀廷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風吹了過來,她綁在腦後的髮絲有幾根散落,拂在她的臉上,癢癢的,她伸手去撥,那幾絲細細的頭髮卻不聽話,撥開了,又再度纏繞回來。紀廷低下頭,輕輕地替她將那縷髮絲繞到她的耳後,她的耳朵小小薄薄的,有些透明,異樣的紅。
他的手很涼,不經意觸到她燒熱的耳際,如同冰灼著炭,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抖,彆扭地偏了偏頭,“你還不回家呀?”
“還早,我到處走走,看書久了,眼睛有點難受。”紀廷笑著說。
“哦,”止怡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
紀廷看著她朝他揮了一下手,有點慌張的小步跑著離開,再次失笑。止怡也長大了,她不再是那個以前老黏著他的小女孩,他不理解為什麼她跟他好像越來越疏遠,少女的心事總是讓人猜不透,第一次遇見她時,她在暗裡哭泣的那一幕彷彿還在眼前,他曾經許諾要一直保護她,也許,她並不需要他的一直保護,總有一天她身邊會出現真正守護她的人。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難得在初夏的傍晚時分有這樣微涼的風,讓他心中的沉鬱慢慢淡了,接著他聽到前面的矮樹叢裡傳來衣物拂動枝葉的聲音,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兩個貼近的身影。
紀廷見怪不怪,校園後山這樣的情侶比比皆是,本想走開一點,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有段時間,他經常跟止安一起,專門以惡作劇地破壞別人的好事為樂,不由覺得有點好笑。玩心頓起地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發現那兩個人居然都穿著附中校服……其中一個的背影他說不出的熟悉。
紀廷後來想,自己當時究竟看了多久,也許只是幾秒鐘,也許更久。風吹過,將他身邊的樹枝刮到他的臉上,微微的疼,比他想象中還要疼。然而這樣的疼讓他清醒,眼前這兩個人裡,有一個是他的妹妹,他有權利、有義務去打斷他們。
他輕咳了一聲,如願地看到相擁的兩人分離開來。
止安半個身子還靠在陳朗的身上,她臉上沒有半點被抓包的緊張和羞怯,微眯著眼睛,饒有興味地看著紀廷。
她還是個小孩子,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這麼巧,紀廷,你也到這裡散步。”陳朗臉上有沒散去的紅潮,但還是揚起下巴跟紀廷打了個招呼,
“本來打擾到你們,挺不好意思的,可是你的手能不能從我妹妹的身上放下來。”紀廷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在想,也許劉季林是對的,陳朗真是一個讓人憎惡的人,此刻要是自己能成為劉季林該多好,那樣的話,就可以擁有足夠多惡毒的詞彙,全部無所顧忌地用到前面這個人身上。
“妹妹?”陳朗似笑非笑的用徵詢的眼光看著止安。
止安不置可否地偏了偏頭,離開了陳朗的身上,對紀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