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的墜落後變作了絕望的釋然,還有對塵埃落定、粉身碎骨那一個結局的嚮往。。。。。。終於,崖底在望,只要再等片刻,沉沉的一聲悶響過後,迎接她的就是無止境的自在,她這半生從未體會的自在。然而,向遠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重重跌落在無法意料的柔軟中,那感覺就像挾風風雷之勢打出的致命一拳,陷入了一整團棉絮裡,只餘無盡的悵然。
向遠睜開雙眼,看到葉昀澄淨無暇的笑臉。他在崖底,用血肉之軀承接了她的墜落。他的眼睛在看著她微笑,但是接住她的那雙手卻慘不忍睹,模糊的血肉中白骨森然。
“不”
向遠驚叫著從夢中醒來,低垂的窗帷在黑暗中無風自擺,夜涼如水,錦衾寒薄。她怎麼能相信葉昀這樣純良的孩子下得了狠手?據說他在十米開外擊中了滕俊的頭部,一槍爆頭。幾年的警隊生涯他一槍都沒有開過,仁慈是他們兄弟最大的相似之處,就連看到一直斷腿的鳥,葉昀都會心疼上很久,究竟是什麼讓他無視向遙最後的哀求,完全斷了騰俊的活路?
天亮之後,向遠和葉家的律師一起輾轉見到了人在禁閉中的葉昀。出事的那天晚上,滕俊身上被證明並無致命武器,葉也就是說葉昀和另一個同事的追捕並沒有遇到暴力抗拒和暴力襲擊,可是他在同事的眼皮底下毫無預兆地開了那一槍。沒有人知道是為了什麼,就連一向器重他、力保他的上司苦苦追問,葉沒有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葉昀的回答只有一個:自己當時太過緊張衝動,完全失去理智,甘願接受任何處罰。此時已經是他被隔離審查的第四天,上頭已經責令他交出佩槍,暫停職務,至於會不會受到行政處分還要等待進一步的核實和調查,如果事情朝更壞的方向走,他很有可能被追究刑事責任。
不過是四天沒見,隔著長條的桌子,兩人面對面坐下,恍若隔世。葉昀眼睛裡都是血絲,看得出來這些天他根本就沒有好好睡過覺,但身上依舊收拾得很整潔。這樣的見面已是破例,向遠心底如排山倒海,可臉上是淡淡的,問了一句:“還好吧?”
葉昀緩緩點頭,咬了一會兒嘴唇,才說:“向遙沒事吧,他知道滕俊的事情了嗎。。。。。。她一定很恨我。”
想來他這幾天與世隔絕,沒有一個同事顧得上把向遙的事告訴他,可是他遲早也會知道。
“恨不恨都不重要了。葉昀,向遙死了。生產的過程中出了意外,她留下了一個孩子,昨天我剛把她的骨灰帶回家。”向遠的敘述平靜如水,淚已經流過了,無須再重複一遍。
“死了?”
葉昀怔怔地重複,有那麼一會兒,期望向遠的下一句會說:“我騙你的。”怎麼可能死呢?小時候跟他一前一後走過上學的田埂路的向遙,四天前的那個夜晚,哭著說“看在我愛過你的份上”,懇求他放過滕俊的女孩,怎麼就死了?可是向遠不會開這麼殘忍的玩笑。
葉昀的嘴角動了動,平放於桌上的雙手慢慢握緊。他沒有哭,肩膀卻不可抑制地發抖。在他看來很明顯的一個事實就是,假如滕俊還活著,向遙未必有事,他的那一槍殺了兩個活生生的人。
“葉昀。”向遠朝他伸出了一隻手,桌子太長怎麼都夠不到他。葉昀卻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收到了桌下。他不敢碰她,因為他的手上有擦不幹的血,是他吧向遠唯一的親人送上了不歸路。
向遠何嘗不知道葉昀的驚痛,她的心裡也有一小片在劇痛下慢慢地潰爛。他的一隻手舉起刀生生斬下了另一隻手,可她能怎麼辦?死的都死了,活著的那一個她必須要保住,因為已經不能再失去,這是她僅有的、無須置疑的選擇。
坐在一旁的律師得到了向遠的一個眼神,會意地起身,現實打了個電話,然後走到門邊,對監守著的警察低語了幾句。那警察朝葉昀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地走了出去。
“葉昀,抬起頭來,把你的手給我。。。。。。把手給我。”向遠知道她的時間有限,已顧不上聞言寬慰。她的強硬和堅決讓仍沒法從向遙的死訊中抽身的葉昀如在夢中一般,緩緩將手伸出來,覆在她的掌心上。那隻手冷得像冰,向遠反手緊緊握住。
“你不會有事的。”
葉昀對自己即將面臨的審判卻有一種聽之任之的漠然,“我自己做的事,後果自己負責,有事也怨不得任何人。”
“但我不會讓你有事。”向遠看著她的眼睛,口氣不容置疑,“你記住,那一槍是逼不得已。那天晚上,你和另一個同事追捕殺人嫌疑犯滕俊到了那條死衚衕,滕俊走投無路,反撲上來和你們拼命。他狂性大發地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