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程錚也說過,只不過表達的方式更為直接,他指著沈居安的鼻子說,說他看上的不過是錢,甚至還把整整十一萬的現金砸了沈居安一頭一臉。不過,那已經是章粵義無反顧地嫁給沈居安之後的事了。當年那個總是抿著唇,沉默寡言的女孩成了程錚命中註定的冤家。
他們都這麼說,他們都這麼勸。章粵不是傻子,有些事,她比誰都明白。這個世界,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廝守自有其道理,有人愛上了容貌,有人愛上了才華,自然也有人愛上了錢。她也不敢說自己愛上了沈居安的什麼,難道真的是靈魂?可是靈魂虛無縹緲,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沒錯,沈居安愛的是章家的女兒,他愛的是永凱的錢,可她章粵就是章家唯一的女兒,她擁有永凱的錢,那麼,他愛的不就是她?
沈居安是一個好丈夫,待章粵無微不至,甚至比章粵對他更關懷備至,他的唇吻著她時,就是最極致的纏綿。他總是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盡善盡美,一如扮演好一個愛人的角色,一如他在日益高升的崗位上游刃有餘。雖然,他的心裡藏著那個“長壽”字樣的金戒指,可章粵對自己說,我不在乎。誰又真的觸得到另一個人的靈魂?那個戒指的主人就可以嗎?沈居安給那個女人的,除了懷念,還能有什麼?懷念是虛空的,但肉體的廝守多麼溫暖。
從那時起,章粵從公司裡乏味的朝九晚五中脫身,開了一座娛樂城,名字叫做“左岸”。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塞納河,它把我們的一顆心分作兩邊,左岸柔軟,右岸冷硬;左岸感性,右岸理性。左岸住著我們的慾望、祈盼、掙扎和所有的愛恨嗔怒,右岸住著這個世界的規則在我們心裡打下的烙印——左岸是夢境,右岸是生活。這些話,章粵對很多人說過。她如此愛她的左岸,所以她總是在那裡。
這一切都是她的選擇,有多少個女人一生一世和自己所愛的人廝守?是的,一生一世,沈居安都不會離開他,即使他找到了那戒指的主人,即使他的心也在盪漾,但是他不會離開。
“為什麼?”戒指的主人找到了章粵,那個蒼白而娟秀的女人這樣問。
章粵一邊玩著手指上的結婚戒指,一邊回答她,“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離開。”
章粵在這場沒有懸念的戰役中不戰而屈人之兵,甚至不需要在這個可憐的女人面前用語言來陳述她的勝利和優勢。她遠比那個女人美麗,遠比她有錢,遠比她聰明,她的愛又比誰少呢?而且憑著那一句為什麼,章粵還知道,那個女人甚至沒有她瞭解沈居安。好的女人有千千萬萬,但是章粵只有一個。或許會有人說,真愛不需要任何理由,有的人可以不計代價不問因由,帶著心裡的那個人浪跡天涯。章粵想說,這樣的人也許是真的存在的,但是沈居安不是他們。
後來,那個女人將剩下的戒指贈給了另一個男人,章粵還來不及頭疼,就有人先下手為強地毀掉了那個不該出生的孩子。章粵記得有一個凌晨,沈居安的電話在枕畔震動了一夜,她喝得微醺,但是猶可以察覺到身邊那個人的輾轉難眠。最後,她坐起身來,輕輕地把電話塞到沈居安的手裡,“接吧,也許真的有事。”可是沈居安遲疑了幾秒,取下了手機電池,無聲地擁緊了章粵。兩天以後,本地媒體鋪天蓋地的都是同一則新聞——江源少東家葉騫澤與女伴疑是前日遭人綁架,雙雙失蹤。
章粵時常凝望著那張睡著後如寒玉一般的面容,人人都知道蓮花高逸出塵,清而不妖,可是誰記得它的根還紮在最濁的淤泥裡,它賴以生存的,是最冰涼的水。她在左岸,而他開在離岸的水中央,她不顧一切地朝他游去,然後溺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酒越喝越多,戒了又喝,喝了又戒。向遠說,如果《東邪西毒》裡那壺叫做醉生夢死的酒真的存在,就應該呈上來給章粵。可是張國榮扮演的歐陽鋒不是也說嗎,醉生夢死,原本就是一個玩笑。
酒是個好東西,也是個要命的東西,喝多了,想醉也不容易。大多數時候她可以自己開車回家,有時不得不需要沈居安親自把她接回去。他皺著眉,小心為她擦拭著面頰的時候,章粵總是笑著閉上眼睛,她只要記得他這一刻微微的心疼,卻不要他眼裡一閃而過的歉疚。
為什麼要歉疚?沈居安以為自己娶的是一個美麗多金的皮囊,甚至希望章粵去找自己的歡樂,一如初見時留在他印象裡那個放浪形骸的輕浮形象,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冷冷地,微笑地看著她,然後若無其事地去履行他的人生,問心無愧地如願以償。於是她給了他措手不及的美好和芬芳。
後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