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梁站在門口不遠處,滿眼滿臉的無可奈何,叉著腰板著臉看著她,李小么急忙緊前兩步,極其狗腿的將手裡的蓋碗遞上去:“大哥您喝茶,這就是給您泡的。”
旁邊,正站在木頭案子旁寫著春聯的魏水生笑出了聲,手裡的筆抖一動,落下一大塊墨汁,筆下的紙就廢了。
張鐵木急忙取走寫壞了的紙,又鋪了一張新的上來。
魏水生提著筆直起身子,看著李宗梁笑道:“咱們這山上,就數小么這五爺的派頭最足,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那是,五爺是大貴人,就是得有派頭,上回俺們村裡過過一回官,那派頭,才叫派頭呢!”張鐵木一臉仰慕的看著李小么,趕緊奉承。
李宗梁被張鐵木說得更加哭笑不得,無可奈何的連嘆了幾口氣,伸手接過了蓋碗,這么妹,每次他剛要板起臉管教,她就這麼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他這臉再多板一瞬間,她就開始眼淚汪汪,讓他怎麼忍得下心?爹孃都沒了……
這管教,每次都這麼不了了之,好在小么雖說胡鬧了點,也沒出過大格,往後再說吧。
李小么見李宗梁接了茶,回身吩咐姜順才和張狗子:“趕緊給你們二爺、三爺、四爺都沏碗茶,順便再給五爺我沏一碗。”
魏水生笑得乾脆放下手裡的筆,走到李宗梁面前,衝著李小么抬了抬下巴,低聲勸道:“大哥以後也別計較這個了,小么疲懶成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前你我不都給她泡過茶,盛過飯?如今不過換了個人,算了,以後多給她攢點嫁妝吧。”
李宗梁重重的嘆了口氣,張了張嘴,又嘆了口氣,竟無話可說,水生說的不錯,小么這疲懶,還真是他們這幾個哥哥慣出來的。
李小么笑的眼睛彎彎,上前挽著魏水生,親親熱熱的誇獎道:“水生哥就是會說話,水生哥趕緊寫春聯,我屋門口還沒貼呢,水生哥寫幅最好的給我。”
魏水生寫好了春聯,張鐵木和姜順才幾個,端著碗糨糊,將春聯糊的到處都是,把整個院子牆上貼的一片翠綠,春意盎然。
太陽暖洋洋燦爛無比的照下來,院子裡已經搭好了寬敞的棚子,用蘆蓆圍住,四角放著燒得旺旺的炭盆。
張大姐忙得滿頭大汗,如陀螺般轉個不停,先調好了餃子餡,安排五六個人在蘆棚裡包餃子,這是年三十夜裡,初交子時是一定要吃到餃子的。
五六個人擠在暖和的蘆棚裡,一邊大聲說笑,一邊笨手笨腳的忙著包餃子。
蘆棚前面的灶臺旁,幾個原來在鄉鄰的紅白喜事上幫過廚的,忙著燒火、洗菜、切菜,給張大姐打下手。
張大姐今天要做出她有生以來最豐盛的一頓年夜飯,至少七個碟子八個碗吧,任務艱鉅。
蘆棚旁邊,趙二慶、孫七弟等幾個年紀稍長、懂規矩的,正沉默而嚴肅的捆紮準備明天一早祭祖用的公雞、豬頭豬腳等東西。
不遠處,張繼旺帶著幾個人一張張擺著供桌,將各家祖宗牌位請到供桌上放好,山上二十個人,一共七姓,總共要準備七張供桌。
李小么站在灶臺邊,啃著雞爪子,指揮張大姐燒鴨子、燉羊肉、燜牛腱,照她的法子做紅燒肉。
可憐的張大姐,吃過做過的,也就是豬肉和雞,別的東西,別說做,連吃都沒吃過。李小么帶著人進鄭城買回來的那些東西,一多半她乾脆連見也沒見過。
李小么只好親自站在灶臺前,指指點點的教她做菜。好在張大姐做菜上頭一點就通,在李小么似是而非的指揮下,做出來的東西,居然味道相當不差。
傍晚時分,包好的餃子一層層架起來,擺到了外面案子上。姜順才帶著幾個人收拾乾淨為了年夜飯新做的長長的木案子,又用熱水燙了兩三遍,一幅幅擺好碗筷酒杯,一碗碗端了菜上來。
長案上,整雞、肥鴨子,大塊的豬肉、羊肉、牛肉,還咕嘟嘟冒著泡的濃濃的羊肉湯、雞湯,魚湯,擺了滿桌。
張狗子提著酒壺,將燙得熱熱的黃酒挨個斟滿杯子。
連張大姐在內,滿桌的人坐齊了,李宗梁站起來,舉起杯子,神情鄭重,“這頭杯酒,先敬我們的父母兄弟。”說著,將杯子高舉過頭,緩緩倒在地上,圍在桌邊直直站著的眾人,也跟著肅穆的敬了這頭杯酒。
李小么給李宗梁斟上酒,李宗梁舉起杯子,笑容溫和,“這二杯酒,我敬大家,大傢伙這些日子辛苦了,往後,盼著咱們的日子越過越好!”
眾人七嘴八舌,各說各的應諾答話,隨著李宗梁飲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