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你媽。倒很是心甘情願的。”
韻柳一直低著臉,默不作聲,她的心就像是被結成了一顆蠶繭,千絲萬縷的蠶絲把她的心密密層層的包裹了起來,撕扯不開。有些透不過氣。
“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問問你。”停了一會兒。老太太忽然把韻柳地手緊握了握。韻柳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被揪起來一些,她知道今晚老太太不會平白無故和自己說這麼一席話。
“要是我們張家這次真能過得了這道坎,”老太太終是問出了那一句。“你會繼續留在我們張家,給小寶做媽媽嗎?”
韻柳怎能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留在張家給小寶做媽媽不就是嫁給張啟良,由現在的替身變成真正地張太太麼?……像是心上長著的一個水泡終於被挑破了,雖然下意識裡她一直在迴避著去想這個問題,但其實它一直就存在那裡了,越是逃避不敢去碰,它也越是磨著你。
但是,那種難堪的折磨卻並沒有就此消失,因為這僅僅還只是一個開始,挑破了一個,還有下一個。她沒忘記新南還在上海等著她,沒忘記她答應過新南以後會陪著他,會給他一個家。新南為她付出了太多,他對她的情意,是她最不願辜負的——她地心上像是長滿了水泡,都是她不堪觸碰地,那可以預知地一襲疼痛在等著她。
“去睡吧,其實,現在說這些還太早,”見韻柳一直不作聲,老太太心裡也有了個大概,“畢竟,還不知道啟良在北邊到底怎麼樣了?”老人深嘆了一聲。
“他說過,他會回來接我們回家的。”韻柳想安慰老人,卻不知怎麼就說了這麼一句。
老太太微微笑了笑,眼睛深處卻含著幾分辛酸。
“他這次能不能安然回來誰也說不準,不過,有一點我是知道的,”老太太說到這裡,卻不知為何停頓了一下,隨即像是有一層陰影蒙上了她地臉,使她的臉忽然間蒼老下去許多,“我的兒子我心裡最清楚,即使他不要自己的命,也會來保全我們的。”
直到從老太太房間裡出來,韻柳還在想著老太太那最後一句話,那句話就像是一隻手把韻柳的心緊抓著。的確,如果真的戰敗,他是不可能做降將的,因為他們還在南京政府的手裡。那也只有一死了,殊死頑抗,以身殉國,這是他唯一的選擇,至少保全了他們。
這是很顯然意見的道理,是她一直沒往這方面想,因為不敢。韻柳忽然間想起了那天張啟良眼眸裡凝結的深思了,他一定事先就想到這一層了。
韻柳覺得自己的大半個身子都是涼的,她拖著無力的兩條腿,緩緩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走過客廳的時候,她忽然一轉臉,怔怔朝通往院子的那兩扇緊閉著的玻璃門望著。隨即,她轉步徑直走了過去。
一站在玻璃門前,立即能感覺到屋外那冰凍的寒意絲絲縷縷從玻璃上反透過來。韻柳全然忘記了冷,她久久站在那裡,透過玻璃門,微微抬臉,望著北邊的方向。
“你說過你會回來,你一定不能食言。”凝望著北方,韻柳在心裡深深說了一句。
遠處房屋的屋脊、屋頂在夜幕下成了重重疊疊深色的剪影,除此之外,也只能望得見高聳入天的冬天的樹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裡搖擺著。再怎麼看,她也望不見北方的風雪,聽不到遙遠那片天空下的槍炮聲……
韻柳的心裡猛然翻騰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濃烈的情緒,使她想哭。她難過,因為她發現自己控制不住的害怕,即使之前自己兩次面臨生死的時候,也沒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她更有些莫名的恨,恨那個讓她這樣無助脆弱的男人,恨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她還想罵他一句自私霸道,現在他若在她面前,她甚至恨不能狠狠咬他一口;可是,……她還是擔心他,真的擔心他。
天上,一輪月牙兒斜斜的歪在那裡,月的微光映亮了她溼漉漉的臉。
………【下篇 三十六、歸來】………
這所園子水波浪式起伏的圍牆外,有幾棵樹,像是杉樹,不過葉子都落盡了,樹梢後面露出來一輪紅紅的落日。
一片蒼茫中,唯獨那一塊脂紅給人一點溫熱的印象,只是卻抵不過此刻這暮靄中慢慢像冷水一樣漫上來的清冷。……眼看著,又是一天就要過去了。
“太太,把衣服給我吧。”一個傭人走過來,打斷了韻柳的思緒。韻柳正在幫傭人收晾曬的衣服,手腕上還搭著一件剛收下的衣服。望見那輪正往下的落日,她這一出神,傭人倒已經把衣服都收完了。
韻柳就把自己手上那件衣服也轉手遞給了那個傭人。她轉過身,正往屋子裡走去,遠遠有一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