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直到緊接著,懷裡的小寶又叫了一聲,韻柳這才確信自己並不是聽錯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第一次聽見小孩子叫自己媽媽,那是一種很難說得清楚的感覺。韻柳覺得那稚嫩的一聲就像是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的在她的心上捏了一下子。
一旁的張啟良突兀的聽見自己兒子叫韻柳媽媽,他也很意外。小寶母親在小寶剛牙牙學語的時候就走了,如今小寶已經快五歲了,除了偶爾在睡夢中會喊著要媽媽,張啟良真的已經有三年沒再聽過兒子叫過誰媽媽了。這一時間心裡頭湧上來的感覺,有欣喜,有感慨,更有一份無法言表的感動,——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女人給自己的。
張啟良忽然走近去,用他有力的臂膀一把將韻柳和小寶一起摟進了自己寬闊的胸懷裡。他深深摟著他們,一面分明的感覺到自己懷裡的就是自己在這世上最為珍貴的珍寶。
韻柳還沒能從剛才小寶那一聲媽媽中完全返過神來,這突來的一幕更讓她無力招架,只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思緒亂的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分明的感覺到他的一隻手緊緊就摟在自己的腰上,她卻渾身僵硬不堪。艱難的抬起眼睛,她有些躲閃不定的目光去看張啟良。他卻並不在看她,他在跟小寶說話:
“小寶乖乖聽話跟著媽媽,等爸爸回來後,爸爸要聽小寶唱媽媽教的童謠。”說著,他一低臉,在小寶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韻柳看著眼前這一幕,一種溫柔的氣息撲面襲來,輕輕搖曳著她的心旌——這個外表堅毅的男人在此時此刻是那樣的溫柔可親,他不再是什麼軍長,只是一個顧家的男人,一個慈愛的父親,或許還是一個……一個可以讓妻子依靠的丈夫。他們這樣緊緊摟在一起,真得就像是一家人,他有力的臂膀圍築成的懷抱就是他們可以委身的家。……
韻柳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觸,但現在這一切真得讓她重拾了多少年來所缺失的家的感覺。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張啟良已經側過了臉來,他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忽然把臉湊上來。韻柳知道他是要吻自己,但是她卻無法躲避的開,不知怎麼的,脖頸僵硬的厲害,一動也動不了。只有眼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後感覺到自己冰涼的臉頰上被他的嘴深深印上了一抹溫熱。
“我會回來接你們回家的。”他在她耳邊說,他溫熱的臉貼在她冰涼的臉頰上,感覺得到他的鬍渣生疼的戳著她細嫩的肌膚。
“等著我。”他最後說,一面像下定了決心似的猛然鬆開了自己的臂膀,放開了他們。
看著韻柳帶著小寶上了車,他替他們把車門關上了。車子隨即從他眼前緩緩駛走了。
韻柳從車窗裡回望著久久佇立在那裡的張啟良的身影,心裡陡然生出了無限的牽掛與不捨。
他最後說的那兩句話久久迴旋在她耳邊,——
“我會回來接你們回家的。……等著我。”
………【下篇 三十五、生死相惜】………
蓉欣離開了張府,按照韻柳給的地址,找到了華清。而韻柳卻和張家人一起被南京政府軟禁在了一個未知的地方。即使知道了他們被軟禁的地方,也沒有人可能接觸到他們。這一次,韻柳真的是將自己的生死和一個男人緊緊聯絡在了一起。
寒夜裡,一個巡視計程車兵從一扇玻璃窗前走過,一面側過臉朝屋子裡看了一眼。房間裡點著一盞昏黃的小檯燈,床邊,一個年輕媽媽正在哄孩子睡覺。
房間裡,那個士兵眼中的年輕媽媽正是林韻柳。她輕輕拍著,輕輕拍著,慢慢停了下來,手靜靜的擱在被子上,她看著小寶熟睡中的臉。又是一天過去了。韻柳心裡忍不住一縷嘆息,她輕輕從床邊站起了身,一面伸手去捻滅床邊櫃子上的檯燈,手剛碰到燈線,卻忽然聽見床上的小寶喃喃叫了一聲什麼。韻柳轉回臉,看向小寶,小男孩依然還在睡著,是在說夢話,小嘴微微動了動,又喃喃叫了一聲。
這一次,韻柳聽清了,他叫的是爸爸。他是不是夢見他爸爸了呢?……一想起那個男人,突然之間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感牢牢抓住了韻柳的心。……她又在床邊輕輕坐了下去,在燈下,她一動不動呆呆看著小男孩那張稚嫩的臉。良久,她才深深的嘆出了一口氣,收回心神,伸手過去捻過了燈。這次韻柳沒有起身。依然還坐在床邊,轉過臉去,透過緊閉地玻璃窗子,看著窗外。
院子裡,一棵落盡了葉子的花樹枯藤似的枝子在寒風裡搖擺著。一輪月牙兒,斜斜的懸在天上,在漆黑的夜幕上,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