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抬眸睨著他。
高峰儀怔住了,她怎麼會知道?
“今天我去祭拜陸少東的母親了,陸少東的神情很奇怪,好像想跟我說話,卻又不能跟我說話一樣。”
“他從不會在我跟她妹妹之間優柔寡斷,能讓他這麼難做人的,只有我跟你……”
白薇薇自顧自地說下去,她只覺得接近三十年失去的智商好像都回來了。
“幾年前,我曾經在你媽媽的房間收拾過雜物,無意間看見了你爸爸的一本老舊日記,最後一頁,也就是他被逮捕前夕,上面只有一句話,叛我者,至親至信。”
男人瞳孔鎖緊,心一點點沉下去,呼吸都變得粗重。
此刻,他們就像是敵人一樣對峙。
一個人一個孩子,似乎是做好了散夥的準備。
“你對我的態度很奇怪,我們明明準備好了一起面對這一切的,可是你忽然丟下我,你寧願去陸家,當著陸振華的面,跟陸少東說酒話,說你要跟我離婚,要陸家笑掉大牙,也不願意回來面對我。”
白薇薇亂蓬蓬的卷飯被雨沾溼貼在臉上,悽迷美豔。
她忽然想起男人罵自己的那一句,“像你媽一樣,玩弄男人!”
他到底有多恨自己的母親?
“楊衛國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他去上海到底是去幹什麼,我母親犯下的命案,這一年了,早就該查出來了吧,他不是去查我母親犯下的命案,他是幫你去查另外的事情。”
高峰儀退後一步,他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對面是他最愛的女人,她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張臉。
“wg往往是互相舉報,舉報自己最親近的人,可是你沒有親戚,你在m城甚至在鄂省沒有親戚,那麼你爸爸當初到底是被誰給舉報陷害了?”
女人低語,像是殘忍的厲鬼。
高峰儀眼眶發紅,整個人瀕臨崩潰。
可是他的褲腿被另外一隻手死死地攥住,他不能衝動,他是孩子唯一的依附。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白薇薇面如死灰,整個人都失去了生趣,她從不想走到這一步。
甚至於高峰儀那天晚上憤然走人的時候,她還沒有想到這一點。
只是……
他很冷酷,他派警衛員接走了孩子,什麼都不留給她。
她開始陷入恐慌裡,孤獨無依的恐慌!
潛意識逼迫她去翻那些舊物。
日記本早已經被文秀帶走,她只是翻到了一張老相片,兩家人的合照。
很尋常的一句緬懷友情的話。
腦海裡卻衍生出萬千枝節來。
楊衛國欲言又止的神情。
高峰儀陌生的面孔。
“我沒有派他去調查,是他自己為了一線希望,想去挖出自以為能達成目的的訊息。”
男人聲音森冷。
楊衛國突然離開上海,無非是發現了高峰儀老爹當初的事情不對勁之處。
wg造反派是從上海開始的,他當然要回上海去找檔案資訊。
楊衛國之所以這麼賣力調查,無非也是懷疑一點,高峰儀父親的事情跟江春紅脫不了干係。
“你為什麼要這麼偏執?”
白薇薇不解地問。
為什麼非要把人往壞處想,難道楊衛國就是為了讓他們變成仇人,才調查的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天真?”
高峰儀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白薇薇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因為我不愛權力,我不愛權力,所以我不必深究人性!”
女人抱著孩子,垂下眼,“找個時間去民政局吧,不要恨我,看在孩子的份兒上。”
她從高峰儀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男人嘴裡淡淡吐出二字:“做夢!”
白薇薇氣極,回過頭,男人卻決然離去。
陳年舊事,沒有腐爛,反而在大廈將傾,岌岌可危的時候從地底鑽出來動搖了整個根基。
白薇薇蹲在原地抱著兒子,渾身都在打顫。
門外,去而復返的男人抱著女兒撐著一把傘遠遠望了一眼,強迫自己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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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淫雨霏霏。
梧桐樹下,小姑娘伸出小胖手接著冰涼的雨絲:“爸爸,你看,媽媽和老天爺都在流眼淚。”
英俊的父親面容冷峻:“是麼?那你為什麼不要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