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鄉政府的電話,再撥,通了,還是一個女音:“黃獅寨鄉政府,請問你找誰?”張尚心裡好笑:“一個小破鄉政府,接個電話還拽得跟個八萬似的!”咳嗽了一下,牛哄哄地說:“李無言在嗎?”對方的聲音變得小心冀冀的:“李書記下鄉了,請問您是……”張尚淡淡地“嗯”了一聲,說:“等他回來叫他給我回個電話,我叫張尚!”很快地結束通話了電話。想著那個女人鬱悶的樣子,張尚一臉的壞笑。
李無言是帶著餘記者一起下鄉的。自從餘洋逮著田曉勇、田國泰談了一席話後,他就構思了一篇名叫《當土地成為農民的負擔之後》的文章。為了充實這篇文章,增強文章的說服力,他又強拉了李無言再次深入農村住戶進行調查。餘洋這種認真、敬業的精神讓李無言很感動,就放下手頭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跟他一起認真地調研起來,並和他談了一些基層工作的所見所聞和自己的真實感受。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兩個本來心存芥蒂的人竟然變得有點惺惺相惜了。
這天兩個人從鄉下回來,辦公室的萬紅娟就轉達了張尚的電話,李無言給張尚打過去,知道了張尚升職的事,很為張尚高興,真誠地向他表達了祝賀的意思。張尚說自己辦完李店鄉汽車修理廠的事後會來黃獅寨和他一起喝一杯,算是慶祝一下,李無言連聲說好。放下電話後,李無言想到自己的事到現在也沒有訊息,心頭就很有點鬱悶了。
精明的餘洋很快就猜到了李無言的心事,他笑笑說:“你還是太年輕了,一衝動做事就不想後果。”李無言不解地問:“你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餘洋說:“你任書記按說是水到渠成的事,現在半年的期限已經過了,你知道為什麼一直下不來嗎?”李無言心想:“你倒成人精了,什麼事也瞞不過你!”嘴上卻不以為然地說:“你和這些不相干,難道你還知道為什麼?”餘洋說:“簡單得很,就是因為你那篇文章,雖然說上頭重視它,不會因為它反映了真實情況就來追究誰的責任,但縣裡的首長們可不一定這樣想啊!你們寫官樣文章時開頭不總是說‘在縣委、縣政府的正確領導下’,然後如何如何取得好成績嗎?這一回好了,淮源縣的農民負擔如此之重,總不能說縣委縣政府沒有一點責任吧?況且這篇文章還被省市領導看了個遍,在省市領導的心目中減輕農民負擔這樣的大事淮源縣都敢不落實政策,那其它的事呢?省市領導能對你們淮源縣領導有好印象?這樣一來,你們縣領導能不害怕嗎?他們害怕了找誰出氣?當然是寫文章的人了!所以你還是當心點的好。”一席話說得李無言的心都涼了半截,鎮靜一下,強自說:“沒有你說的那麼複雜吧?一篇文章而已。”餘洋不再就這話題說下去,卻扯到文章的事:“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寫這篇文章,你可是幫了很大的忙,很多第一手資料都是你給我的,我也幫不了你什麼,本來我是想把你的名字也署上的,但這樣看來,還是不署的好。”李無言連忙說:“我什麼也沒做,可不敢居功。”餘洋說:“不是叫我剛才那些話給嚇著了吧?你可別誤解我想貪功故意嚇唬你。”李無言心裡正有這個意思,叫他說破了,就開玩笑說:“不過是一篇文章,我也不會如此沒出息地要和你爭吧?”餘洋正色說:“這不僅僅是一篇文章,也許它就是一個開端!”自嘲地笑了一下:“默默無聞地混了四十多年了,也許這回我能‘拽’一下呢。”
晚上張尚開著自己的破普桑車來到了黃獅寨,李無言拉了餘洋一起陪張尚。簡單介紹了幾句,張尚很快就和餘洋聊上了,倒像是熟識了很多年似的。張尚本來就是個自來熟,也就不說了,餘洋卻也對他表現了濃厚有興趣。兩人談的話題很廣,從職業生涯說到休閒旅遊,最後卻一致要李無言明天陪他們去看一下黃獅寨那個已經廢棄的古老的寨牆,根本不管李無言是否同意。李無言笑著說:“你們倆個倒是默契得很,都快把我變成陌生人了。”點頭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問張尚:“你的工作任務完成了嗎?”張尚不屑地說:“這都是他們跟我們行裡的領導聯絡好了的,我們只不過是做些例行公事。”李無言說:“雖說是例行公事,但也要事實求是,別大意得把自己給套進去,四百萬對你們行不是小數目吧?”張尚說:“如果要事實求是,那這筆款肯定不能貸,跟你說實話,那個修理廠就在東溪鎮跟李店鎮中間的河灘上,那個廠長指著那塊河灘說‘就用這個做抵押’,我靠,那塊河灘是金子嗎?能值四百萬?”李無言說:“那你怎麼辦?”張尚說:“我實話跟行長說。”李無言說:“你不說他們已經跟你們行長說好嗎?”張尚說:“我會向行長建議的,如果一定要貸,那就叫李店鄉政府的財政所擔保,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