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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校園林蔭道上飄落的楓葉,儲存完好的展覽會門票,我送他的鑰匙扣,我的髮卡,我自修時的隨手塗鴉……還有,那套靜靜躺在抽屜深處的《莎翁全集》。
我的手微微顫抖著,開啟那套書。
那張紙,已經微微泛黃,卻仍然牢牢地夾在裡面。
那上面的女孩子,稚氣地略帶頑皮和茫然,隔著漫漫時空凝視著我。
我下意識地翻到那頁紙的背面。
上面是我熟悉的遒勁瀟灑的字跡,略帶凌亂——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妙因看著我,幽幽地說:“子默的錢夾,從不讓人碰,他的書房,也不讓任何人隨便進。有一天,他在外面接電話,我一時控制不住好奇,假裝進來找個東西,看到這個抽屜半開著,我開啟那本書,看到了那張紙,”她略略抬頭,“儘管只是匆匆一眼,但我發現,那上面的女孩子,跟你感覺好像……”
“子默很快就進來了,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他什麼也沒說,看著我出去……”
她側過臉去,看向窗外的夕陽,“很久以前,我有一個很好的女朋友,我們一起長大,我跟她好得可以共用所有的東西,甚至包括牙刷。我們上了同一所大學,我們約定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什麼都不能讓我們改變,但後來……她為了一個男生,為了一個讓她心動的男生,做了很多……所以,”她轉過臉來看著我,“林汐,對不起,我在心底,一直對你有戒心。”
“我知道,為了我,你犧牲和忍讓了很多。”
她微微苦笑,“這麼多年來,包括當年,我一直很蠢,總是要等到事情無可挽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錯誤。”
她低低地說:“子默有他的固執和驕傲,我又何嘗沒有我的?”
這一年的春天,來得很晚,但是,畢竟來了。
放寒假前,我打電話回去說學校有事,今年就不回去過年了。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爸爸媽媽聽到後,只是沉默了片刻,什麼也沒問。
在放下電話的瞬間,爸爸的聲音有點沙啞:“汐汐,不管怎樣,要記得保重身體。”
隔著長長的電話線,我點了點頭,然後慢慢地昂起了頭,淚水,又流回了眼眶。
二月二十四號,春節。
這一天,我收到了很多條祝福簡訊。
同事的,同學的,朋友的,還有學生的。
其中一條,是少麟發來的,只有簡短的一句話——希望與生命同在。
我看著那方小小的螢幕,感激地微笑。
希望,與生命同在,並且今天還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子默的生日,他二十九歲的生日。
我坐在病床前,看著那張沉沉的睡臉。
然後我絞了一條熱毛巾,仔仔細細地給他擦臉。
他的臉有點瘦削,他的呼吸平順,他的眼睫毛,仍然是那麼的長,和當年一樣安安靜靜地闔著。
我握住他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掌心溫熱,但佈滿了一層薄薄的繭,摸上去十分粗糙。
我用指尖細細地摸著,一點一點劃過他的掌心。
以前,他的手,一直溫潤如玉。
我把臉貼了上去,“子默,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過了今天,你就二十九歲了……”一股熱熱的液體蔓延過我的臉,“子默,那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才十九歲,站在那個小小的書店裡。知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你。我討厭你跟我搶東西,我討厭你挖苦我,我討厭你又自大又驕傲,我討厭你打電話給我卻什麼都不說,我討厭你……”
我哽咽著:“就算現在,我還是那麼討厭你。我討厭你一走就是那麼多年,留下我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討厭你回來後卻不認我;我討厭你什麼都悶在心底;我討厭你躺在這兒,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那麼多人擔心你,你卻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我把臉完全埋進了那個手掌裡,低聲慟哭。
突然間我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仿若從天邊傳來,幾乎遙不可聞:“真……的……嗎?”
我渾身一震,我屏住呼吸,但是我不敢抬頭。我怕,我怕這一切,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但是我清楚地看到我眼前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這一次,不是我的幻覺。
我驀地抬起頭去,看向病床。
我看到一雙微微睜開的疲憊的眼睛,我聽到那個微弱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