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擦拭,一扭頭才發現許小彗已經飛快地跑開了。那身影矮小卻敏捷,一跳一躥的,活像一隻拼命逃避惡狼的小羊。
許小彗,許小彗你別走呀!小心,小心地滑……
可是,許小彗已經像一隻受驚的岩羊般,跳躍著,轉眼就跑到了九曲橋上。景予飛追了幾步,驀然怔住。但見許小彗抓住橋欄上面的欄杆,雙腳蹬在下面的欄杆上,做出一個投湖的姿態,厲聲道:你敢過來,我就跳下去!
你……你千萬別動!千萬別跳!好好好,我不過來,我保證不過來,你看你看,我就在原地等你。你冷靜點好不好,有什麼話都可以商量,千萬別做傻事!
許小彗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一溜煙地跑過九曲橋,很快消失在對面的林間小道上。
4
三天過去了。
五天過去了。
許小彗毫無動靜。
越是這樣,景予飛的神經就繃得越緊。因為許小彗那天回去後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不清楚。而不確定性是相當磨人的。他不知道她現在到底在想什麼。雖然他直覺事情不會就此了結,卻又不由自主地希望這就是結局。雖然他希望這就是結局,卻又不由自主地希望至少不是這樣的一種結局。
一步錯步步錯(7)
白天,景予飛坐在辦公室裡,在人前像模像樣地辦著事,實際上眼睛幾乎就沒落在紙面上。腦後稍有動靜,他便會緊張地扭過頭去,既期望又不希望看到許小彗出現。上食堂或者到大院外去辦什麼事,他也會警覺地四下窺探,總覺得許小彗會在哪棵樹下或什麼拐角處等著他。晚上在寢室裡還是什麼都做不成,看書更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會開啟門看看,許小彗會不會又悄悄地站在門口。經驗告訴他,許小彗是可能這麼做的。
科技館只有一部電話,安在走道盡頭的小木几上,供所有人公用。電話外面加了個木盒子,白天盒子開著,傍晚下班時,辦公室主任回家時會將盒子的撥號盤鎖上,這時的電話就只能接聽而不能向外撥打了。以往景予飛對它的存在並不太在意,因為人生地不熟的他極少會接到電話。現在,他卻對它多了一份特別的關注,一聽到鈴響就衝出去先接,生怕萬一許小彗打來電話讓別人接到。而別人先接了電話,他也會支起耳朵留意著,猜測會不會是自己的電話。他這麼牽掛著也不是沒根據的,去耳湖前許小彗就曾打過幾次電話給他。
但是沒有,電話沒有,信也沒有,人更是沒有半點蹤跡或聲息。
也許這就是她的性格吧?真的像彗星一般獨往獨來,來得轟轟烈烈,去得乾脆利落?再說,事情本來就只能如此了。她又是聰明人,要強而不願意示弱的人。我的情況都擺得明明白白,態度也堅決而客觀,並無商量的餘地了。她就是一萬個不情願,還能怎樣?愛情不像做買賣,可以討價還價,或者是兩國交兵,可以打打談談。愛情是兩廂情願的事,你愛我,可以,但我不愛你,或者說沒法愛你,你總不能逼著別人把心切一半來遂你的意吧?而我,未免也太高估了這件事的影響。雖然我和她是發生了肉體關係,但那並不是我欺騙的結果,而是她主動找上門來的結果。雖然我沒有及時告知她真相,可是在那種彼此並沒有確定什麼的情況下,幾乎就不可能多說什麼嘛!況且,就是我不好,不是也及時止步了嗎?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改革開放了,人的觀念和承受能力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重大的變化。許小彗不是自比彗星嗎?她總不至於像一般人那樣過深地受制於從一而終之類的傳統道德觀念的束縛吧?她對我肯定是有感情的,但這麼短短的幾天,這份分明是一廂情願式的感情又會深到哪裡去呢?她對此變故無疑是不情願的,但也至少應該比世俗之人多一點心理承受能力吧?何況,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嗎?這世上好女人多得是,許小彗雖然長相挺好看,又這麼年輕,但真以為人家會像呆子一樣,只會吊死在你這棵樹上不成?
東想西想,自圓其說間,景予飛的心慢慢安定了一些,雖然直覺還在提醒他,事情恐怕沒他想象的那麼簡單。其實現在景予飛最擔心的不是能不能和許小彗分手,而是希望能儘量減少對她的刺激和傷害,從而也最大程度地減少自己的內疚、愧怍和惶懼之感。他的愧懼源自自己內心固有的某種道德感,也與社會環境密不可分。雖然1981年的中國,思想解放風生水起,經濟改革如火如荼,但觀念領域的許多禁區和忌諱依然如鐵幕深垂,極大地制約著人們幾乎所有的思想言行。尤其對於“男女關係”,其認知仍可謂極端敏感,它依然是道德之大防所存焉。對此,景予飛這個年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