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三月動完手術,麻藥還沒退,在病床上睡得很熟很熟。
她身上多處骨折,所以裹得像個木乃伊,傷勢重不致死,但也輕不了太多,在床上躺個一、兩星期是難免的,當個把月的石膏廢人也是一定要的。
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右頰還有在馬路上滾過的摩擦小傷口,但是她有在呼吸,非常平穩的呼吸。
孟虎坐在病床邊,她胸口有起伏,她吸一次吐一次,他才敢跟著吸一次吐一次。
他覺得生氣。
她是白痴還是笨蛋?三歲小孩都比她具備生活常識!
才趕她出去沒幾天,她就將自己照顧到出車禍?!她腦子裡裝大便嗎?!手腳發育有遲緩現象嗎?!還是色盲不會看紅綠燈?!
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這麼的糟糕,一點活力都沒有,一點也不像那個賭梭哈贏他,秀出手上同花順牌面時,哇哈哈哈大笑的韓三月。
孟虎看著她,越看越火,應該是要氣她的,他把心術不正的她趕出去了,她和他毫無瓜葛,結果她麻煩到他,讓他放下工作,狂飆到醫院來,填了一堆他看也沒看過的檔案,還在手術室外頭等了好幾個鐘頭,忐忑得想直接殺進手術室問醫生是不是中過風,手殘腳殘腦也殘,開那麼久的刀還沒辦法搞定她,該不會是無照密醫冒充正牌的……好不容易忍下這念頭,現在他又必須坐在她的床邊,等她清醒過來,她除了呼吸外,沒有任何動靜,他像坐在針氈上,不得安寧,感覺渾身上下都有東西在扎他。
然後,他變成了氣自己。
他從頭到尾都沒妄想過她是因為愛他而嫁他,這樁婚姻建築在什麼上頭,他知道呀,既然知道,又幹嘛小鼻子小眼睛跟她計較?
她一定是有必須利用他的地方,才會接近他的,他知道呀!
看看他乾的好事,把她趕出去,也沒問過她有沒有地方去、身上有沒有帶錢、這附近熟或不熟——
因為你是孟虎。
你會保護所有屬於你的東西,不走嗎?
也包括我囉。
這是他對於她的利用價值,而他,連這一丁點的剩餘價值也做不好,她傷痕累累躺在床上,意識昏迷,氣息奄奄,像個破娃娃,被人縫縫補補才拼湊回來,他沒有好好保護她。
孟虎,你是廢物,她屬於你,你不但沒保護她,還親手將她推出去。
這一夜,他陪在她身邊,不曾閤眼,帶著懊悔和自責。
隔天,接近下午三點,韓三月有逐漸清醒的跡象,她眉頭皺皺,在眉中央堆起小山似的蹙折,蒼白的唇含糊低吟著痛,身上勉強還能動的部分、沒被石膏框上的部分,正急於蠕動,首先是眉,接若是顫呀顫的睫毛,再來是因抽息而擴張收縮的鼻翼,她的手指彎了彎,因為太痛,又伸平,還是因為太痛,她沒辦法繼續閉眼再睡。
她張眼,醫院的天花板印入眼簾,是單調的夾板,不太白,介於米色和泛黃的顏色,醫院裡有股味道,幾十種藥味混雜,讓鼻子很不舒服,還有一股空氣無法流通的燥悶。
她還在發呆時,一隻大手掌闖進她的視線,左晃右晃。
好巨大的手,如果它捂住她的口鼻,她連想掙扎都沒機會……現在是怎樣,撞不死她不甘心,打算趁她住院,毫無反抗能力時弄死她嗎?
不行,她要逃……該怎麼逃?哦,該死的石膏,該死的渾身上下每根骨頭都好痛……
大手掌越來越靠近,她幾乎能一條一條細數出掌心上的紋路,她咬牙忍痛,準備用吃奶的力量翻身,翻離被人捂臉悶死的危機。
“唔……唔!”她試了一次,肩膀和胸口都很痛,但為了性命,再痛也不能屈服,所以她又試……
“你幹什麼?!扭來扭去,不能安分一點嗎?!”她才翻不到零點五公分的微距,肩膀就被鉗住,按著了傷處,她痛到飆淚,叫得何其淒厲。
“快、快放手,痛痛痛痛痛痛痛……”
孟虎嚇得收回手,她趁機又努力從零點五翻到零點七公分。
“韓三月!”
韓三月頓住,嘴裡呼呼地直喘氣,剛剛叫她名字的聲音好耳熟,耳熟到這些天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她腦子裡迴盪,不斷叫她滾。
孟虎?
韓三月不用費力轉過身,因為零點七公分有翻等於沒翻,她看見了孟虎,真的是他沒錯,他眼睛直勾勾盯住她,臉臭的咧,讓她有種重回到那天被他聽見她講手機的時候,他暴跳如雷又吼又吠,拖著她,不聽她解釋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