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或者從根本上,我不想。我害怕再一次感受到那種從地殼深處翻湧上來的黑暗氣息,那種會把人吞噬般的絕望感。它讓人懷疑一切,懷疑生活裡的每一個人,像撒下一把密密麻麻的蝨子一樣,把無數骯髒的秘密撒進我們的頭髮裡——說真的,我再也不想感受到那樣的情緒了。
我走進房間,躺在南湘的枕頭上。上面還有她留下的幾根長頭髮,和她洗頭水的香味。這麼多年我一直和她用同樣的洗髮水,但是我的頭髮毛毛糙糙的,她的頭髮卻又直又亮。她就是一個天生的美人坯子。
我輕輕地閉上眼睛,眼淚流進她的枕頭裡。
恍惚間,我再一次覺得像是回到了大三剛剛開始的那個冬天。我、南湘、顧裡、唐宛如,擠在南湘的床上,顧裡把她昂貴的天鵝絨棉被從隔壁房間拖過來,我們四個鑽進去裹在一起。床對面的桌子上,咖啡壺裡咕嚕咕嚕地往外冒香味,顧裡把她從家裡帶來的咖啡粉一股腦兒倒了進去。旁邊的膝上型電腦連在小音箱上,正在放著我們都喜歡的Coldplay。我和南湘在被子裡,用腳指頭去夾唐宛如,聽她嬌喘著說“嚇死人家了呀”,然後看顧裡翻出巨大的白眼和緊接著的鬼斧神工的羞辱。
窗外是輕飄飄的小雪。我們把空調開得很足,顧裡一邊抱怨這樣非常不環保並且長期待在空調的環境裡皺紋會變多,一邊拿著空調遙控器死命往上升溫度,“他媽的要冷死我了呀”。
窗戶上結滿了冰花,房間裡緩慢地迴盪著各種聲音。南湘輕輕翻書的聲音,唐宛如說夢話的聲音,我和顧裡小聲說悄悄話的聲音。Coldplay的歌曲。咖啡壺的咕嚕聲。
整個田地籠罩在一片輕盈的白色光芒裡。歲月輕輕地發出一小點亮光來。
在回憶的最後,我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我緊緊地抓著枕頭,胸口裡充滿了巨大的、一種叫做“物是人非”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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