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棄宗親,外絕八旗,拒恭親王等於軍機千里之外,再將僧王等軍中重臣都得罪光了,如此豈能不亡?”
高心夔說完,片刻之間內殿無人說話,過了一會,“高心夔,你還漏說了一個人,怎麼不說本宮?”太后悠悠說道。
“是,最緊要的得罪了太后娘娘,使得先帝臨終之時不能和太后見上最後一面,又將太后排除於朝政之外,實在是最大的失誤。太后是先帝嫡妻,育有當今,當今年幼,太后自然也有責料理政事,肅順不願意分潤手中大權,故此敗亡。”
“那你以為本宮如今如何?”
“太后和肅順最不一樣的一點,就是捨得分權。”
“何出此言?國朝慣例,不是向來是君上獨攬大權嗎?‘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專,我朝君臣之分極嚴,尤非前朝可比。’這是當年勝保倡議垂簾的摺子,本宮是深以為然的。”
“太后的行止,雖然微臣遠在南邊,但也細細揣摩過的。”
“放肆!”安德海突然喝道,尖利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殿內迴盪,“揣測君上,大不敬!”
高心夔俯下身子,卻是不說話,慈禧太后仔細得看了看高心夔的樣子,沒發覺什麼異樣,開口說話了,“無妨,今個在偏殿,也沒有領著覲見的大臣,高心夔你暢所欲言。”
“謝太后,太后和肅順最大的不同,自然就是太后懂得花花轎子眾人抬的緣故,封恭親王為議政王,總攬朝政,此為酬功,軍機處之人均是恭黨,太后一應朝政均不多幹涉,就連京察也任由恭親王施為,新設兩省巡撫,卻只是任兩位主官,除了李鴻章乃是太后的親信之外,穆揚阿乃是旗人,又是慈安太后的父親,除此之外,別的二三品高官都交給了軍機,”高心夔微笑,“突然多瞭如此多的三品高官可是不多多見的。”
“何況太后雖然要嚴查棄京逃跑之人,可也是準備大開恩科,廣納賢士,京察貶黜空出來的官位,又可分潤於朝中各種勢力,如此以來,太后的位置越發無憂了。”
“雖無內憂,尚有外患啊。”
“是,所以太后臨朝聽政,首要抓的就是軍務,建英烈祠為烈士張目,訂軍艦保衛海疆,宣武力於諸藩屬,實在是用心良苦。”
慈禧太后點點頭,這高心夔果然機智出眾,不愧為肅順當年的智囊,“這軍務是重中之重,你說的不錯,故軍務是本宮第一要緊的事兒,說到這裡,本宮倒是要考你一考,你以為,石達開可招降否?”
高心夔微微思索,“那就要看太后的意思了,若是太后想永絕後患,那自然是殺了一了百了,若是太后想著能人盡其用,這好鋼還是用在刀刃上才妙。”
“我欲用他繼續帶兵,為我平定山西、河南、山西一代的捻軍,你意下如何?”太后問道。
“微臣以為不可,捻軍和發逆向來都是勾結頗深,當年在皖省,捻軍首領就受了發逆的王爵,若是讓石達開前去剿滅捻軍,不肯用力去剿滅也就罷了,就怕是同流合汙,狼狽為奸,反而為禍西北,給中國更添煩擾。”
“那你以為,這石達開要如何處置?本宮要活的。”太后笑道,她下定了主意,這個高心夔既然敢來毛遂自薦,果然有脫穎而出的本事兒,誰願意對著朝政不多說話,除卻自己不甚精通之外,夾帶裡沒有人不也是最最緊要的一件事嗎?除卻這個幾個裙帶關係的人之外,類似慶海、穆揚阿、武雲迪等人,就是沒人可用了,那些洋務的風流人物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在那個犄角嘎沓,所以幾乎沒有人手可用了,既然高心夔找到了自己,這人,自然就可用。不用忠心與否,只要他能出謀劃策就行,現在自己缺少的就是出意見的人,現在看來,高心夔的面試表現十分得成功。
“聽聞石達開最是忠心耿耿,不如將偽幼天王囚禁京中,命石達開徵伐在外,再命李秀成陳玉成等人輪換之,如此可千里控制,既然石達開不宜用於國內平叛,只好用在外頭了,微臣以為,放在北邊對付俄羅斯、或者是震懾蠢蠢欲動的準格爾部,都是極有用的。”高心夔說道,“這是微臣的淺見,請太后斟酌。”
太后許久沒說話,殿內又復歸於沉寂,太后深深得看了高心夔一眼,“你說的在理,你既然找到了本宮,想必這南邊也呆不久的緣故,我極為欣賞當年齊桓公對管仲寬容了一箭之仇的大度,就算肅順當年敢派人行刺於我,我也不會想要他的性命,只因當年他對國朝有功,所以,高心夔,你想留在京師嗎?”(未完待續)
三十九 禍水東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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