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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麼悲傷的事情,變得很神聖了。我想,羽風和衣飄姐會好一些的。”

這一夜,衣飄姐弟倆在各自的房間哭了一夜。衣飄抱著爸媽的照片一遍遍呼喚,以往一家人快快樂樂的日子一幕幕在腦海裡閃現,每一幕都如刀如劍刺割著心扉。每當悲痛欲絕時;爸媽絕筆中的囑託就會在耳邊響起:從此弟弟只有你。為了爸媽,為了弟弟,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讓她有片刻的清醒。羽風則捧著爸媽的遺書,心緒複雜。他捶著腦袋哭著向父母懺悔:爸,媽,我不該懷疑你們的清白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生命難道是這麼脆弱的嗎?生命裡還有那麼多不能承受之重嗎?我該怎麼看待生命,我該怎麼看待生活?一個又一個問題不斷撞擊著他的腦海。

一大早,楊媽媽和秀清來了。楊媽媽把連夜做的黑袖箍給姐弟倆帶上,還有一些小白花是給其他人戴的。楊媽媽說“唉,現在破四舊,不讓披麻戴孝,一切從簡,只能這樣了。”楊媽媽又幫著衣飄找出父母的照片,讓秀清趕去照相館放大。楊媽媽裡裡外外忙著。趁她不注意,衣飄找了一條白布裝進兜裡。下午楊媽媽過來告訴衣飄:明天在殯儀館舉行遺體告別,綜合部和廠醫院派人主持參加。

晚上,衣飄給自己和羽風各自找出一套乾淨的白衣黑褲。對羽風又像是對自己帶了一種命令的口氣說:“明天在爸媽單位的人面前絕對不要哭,一滴眼淚都不能掉,聽見嗎!”睡覺前衣飄特意用涼水冰了眼睛,她不要眼睛紅腫著。

在殯儀館一個簡陋的房間,羽風父母的遺體安靜地躺著。他們穿著乾淨的衣服,神態安詳,臉上沒有痛苦,就像睡著了一樣。楊媽媽秀清和六胖陪衣飄姐弟倆進來時,綜合部和廠醫院的人已經在了,倒是沒有張素枝。不掉一滴眼淚衣飄果然做到了,羽風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姐姐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給他以某種暗示和力量,他的淚也終於沒有掉下來。衣飄異常平靜地拉著羽風圍繞父母的遺體走了一圈,然後在遺體的側面拉著羽風直直地跪了下去,朗聲說道:“爸,媽,你們死的有氣節,死的高貴,人,就是寧死也不要被人汙辱。女兒敬佩你們。女兒為你們高興!因為在九天之上你們的靈魂沒有枷鎖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弟弟。現在我和羽風來送你們,你們一路走好!”說罷使勁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頭都磕破了流出血來,羽風實在忍不住哭出聲來喊“姐——”。周圍的人一個個聽得看得目瞪口呆,有人聽著不怎麼對勁,因為投鼠忌器也因了衣飄這陣仗噎了回去。楊媽媽秀清趕忙過來捂住她頭上傷口。衣飄昂然站起,從兜裡掏出那條早就裝在裡面的白布條把頭紮了,依然眼圈都不紅一紅。楊媽媽掏出一個手帕包遞給她“這是你爸媽留下的”。衣飄開啟,是父母的手錶,她默默拿了媽媽的手錶戴在腕上,把爸爸的手錶遞給羽風。羽風接過手錶很莊重地走到父母遺體旁,默默給父親戴好,流著淚說:“爸,媽,兒子沒別的送你們,還是讓它陪著你們吧。”楊媽媽秀清六胖都哭了。

一個多月以後,父母的問題不了了之。連代表也安排衣飄進廠上了班,為避免起什麼風浪,自然不能安排什麼好的工種。衣飄很能理解連代表的難處,主動要求到翻砂車間工作。沒多久,秀清也來了。倒沙模、灌鐵水、打毛刺,乾的都是些粗活,衣飄乾得很賣力,絲毫沒有嬌小姐的樣子。她賣力的樣子常常讓秀清吃驚,車間的師傅們私底下也都個個贊她。但她再沒了歡笑。只有羽風知道她常常在夜間哭泣,羽風去她房間她總說是做了噩夢。

這年10月下旬,“復課鬧革命”的口號標語出現在大街小巷的牆上,衣飄看了若有所思。接下來的那個週末,她特意喊了秀清和六胖來家裡吃飯。衣飄和秀清一起下手炒了幾個小菜,還上了一瓶廉價的紅葡萄酒。六胖高興地幫著端菜拿碗筷,在菜上聞來聞去,太饞的時候還偷偷捏一口放嘴裡。羽風默默地看著這頓近來少有的豐盛飯菜。

飯桌上,衣飄和秀清聊起了各自的理想。衣飄的理想是做一名服裝設計師。秀清說:“嗯,特別合適。”然後掰著指頭數“你媽媽的著裝品位一向極高、你從小就受薰陶、有過許多漂亮衣服、還會畫畫……你做服裝設計師那是有根基的呀。我呢,要做一個美食家,我要吃遍全國,最好能吃遍世界……”

“嗯對對對”,滿嘴是飯的六胖馬上接嘴“秀清姐的理想和我一樣,能吃遍全球那才不枉到人世一場”。

“去,我和你可不一樣,我要的是細嚼慢品,那叫會吃而不是能吃。而且不但會吃也要會做,從做飯中去研究食物,從更深的層面體會食物的美妙……”秀清很沉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