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了。
到了樓上,幾個人先看到了“知青辦主任室”的牌子,過去敲敲門,門兒緊閉無聲無息,反身又來到“知青辦辦公室”,門兒虛掩著,娃子敲敲門兒,推開門探頭進去:“請問咱們知青辦的領導在嗎?”
“噢,你們找誰?”一個年輕人站起身,向一個背對著門口站著的人伸出手介紹:“這是我們知青辦戴主任”。那人手裡捧著一個水杯緩緩轉過身來,門口幾個人和他一打照面,都一愣——是他?戴領看見幾個人也臉一黑,把眼眯了起來,傲然打著官腔:“有什麼事兒嗎?”
“原來你是主任哪”,米歌帶了一絲冷笑,一語雙關朗聲說道:“那我們算找到根兒了,你不是有辦公室嗎,能不能借寶地跟主任——反映個情況?”
“好啊”,戴領毫不示弱,昂然踱步向門口走來,幾個人讓出通道,跟著他來到他的辦公室,小臭在後面皺著眉頭衝著洪英無聲口語,“真是冤家路窄”。
等都進了辦公室的門,娃子要反鎖了門,米歌衝他做個示意制止了。戴領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放下水杯,傲然仰坐進辦公桌裡面的藤椅裡,把兩隻腳架在了桌子上,冷冷地說:“有什麼情況,反映吧”。
米歌也大派派地坐進戴領辦公桌對面的會客椅裡,翹著二郎腿。小臭娃子站在兩邊,洪英站在了娃子身邊。米歌輕輕地拍著椅子的扶手,臉上帶著寒寒的笑意,“我們要反映的情況想必戴主任一定非常清楚——已經下了幾撥對知青的招工指標,各個知青點都有人走,只有我們六分場沒一點動靜,這其中緣由……啊?”
“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這是**的偉大號召,你們響應主席號召到農村來,就應該有紮下根來鬧革命的思想準備,怎麼能那麼急著回城呢”,戴領掏出指甲剪,剪磨著手指頭,完全無視幾個人存在的樣子,不無譏諷地說:“你們六分場一向是知青中的佼佼者,榜樣嘛應該做好的榜樣,怎麼,看樣子,內心還是按耐不住做逃兵的衝動嘛”。
“戴主任算青年還是老年呢”,米歌制止了小臭娃子的衝動,依然不緊不慢地回應:“如果算老年,咱就不說了,如果算青年,那是知識青年呢還是無知青年呢,如果是知識青年,為什麼不響應主席的號召下放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呢,這可是對主席號召的大不敬啊,啊?如果是無知青年呢,好像就不適合坐在主任的職位上,那可是會誤黨誤國的喲”。
“哈哈哈哈”,小臭娃子帶了些誇張地笑起來,洪英也“撲哧”笑了。戴領一時語塞,惱羞成怒,放下腿來雙手撐著辦公桌,一張黑臉憋得發紫衝米歌咬牙切齒吼道:“小子,沒想到有一天會落到我的手裡吧,想回城?一輩子都別想!你們都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六分場當一輩子農民吧!”
米歌站起來幾步衝到戴領辦公桌前,隔著桌子一把揪住戴領的衣領,臉幾乎貼著戴領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給我聽著,爺可以不走,就在這兒陪你玩兒一輩子,可是你不要擋了秀清姐和別的兄弟姐妹的道……”,小臭娃子也圍了上來。戴領心裡發怵,表面上還不甘示弱,手指點著自己的臉厲聲叫著:“打我呀!打我呀!……你們不想試試我的後坐力有多大吧!”
“嘁,還後坐力……”小臭撇著嘴譏笑道。
“哎,不過,從這句話可以鑑定出來主任屬於知識青年,後坐力,這可是正經八百的學術名詞,無知青年哪能知道呢,對不對”,娃子一本正經地坐上桌子摟住戴領的脖子,“主任哪,你這個知識青年還是響應主席號召跟我們一起到六分場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吧,在這裡上班可是跟主席號召背道而馳呀。不怕我們向上級部門舉報一下?”。
米歌揪著戴領的衣領盯著他的臉有一兩分鐘,突然笑了,把手一鬆,很輕鬆地給他整了整衣領,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怎麼敢打主任呢,是不是,”邊說邊左右看看小臭娃子,“我們可是都在主任手心兒裡捏著的啊,如果讓主任嚇尿了褲子,那還得了?”說著還推開戴領一些伸了頭往他的檔裡看了一眼,“還好主任有定力,控制得住。來來來,咱幹啥來啦?咱是為秀清姐請願來啦,”米歌邊說邊拍拍小臭娃子的肩膀離開桌子往回走,“請願就得有請願的樣兒,來,坐好了,一起喊口號——堅決要求給六分場招工指標讓秀清姐返城!”
“堅決要求給六分場招工指標讓秀清姐返城!”小臭娃子舉起手臂跟著喊,洪英也樂得跟著一起喊。
這一喊,滿樓的人都聞了聲跑過來看,戴領氣急敗壞地指著他們:“你們……你們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