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輕觸著桌面,沿著桌邊才能抓著方才擱在一旁的毛筆。
他不說,亦沒有人發覺他的眼睛因為走火入魔,已經快要看不見了。如此廢人,要他如何狠心誤了無愁一生?
“嫁人?”
無憂閣後院和修府相銜接的曲橋上頭傳來衣無愁的吼聲,一雙水波瀅瀅的眸子瞠大,彷若要瞪穿眼前優閒的衣大娘。
“就這麼決定了。”她向來霸道,不管是之前還是以後。
“娘啊,你到底是怎麼著?我才同你說我要進宮去,你便要我嫁人?”她怎麼肯?“甭同我說了,我是不會答應的。”
啐,要她莫名其妙找個人嫁了,那她要怎麼進宮?
現在宮中招攬的是要進架鼓部的舞伶,可不是進宮表演的舞伶,一旦成親就進不了架鼓部了。
“瞧你同我說話的模樣,我可真要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娘了。”衣大娘輕挑起媚眸,呷了一口茶,揮手撤下一旁伺候的奴婢。“這一次不管你聽是不聽,你都嫁定了,同你說一聲是知會你,別當我是在問你的意思。”
“娘,你怎麼能如此?”衣無愁氣得直跺腳。
“我如何?”衣大娘麗眸輕瞟。“女大當嫁,你兩年前便已經及笄,早可以嫁人了,而你的婚事自然得由我這個做孃的為你安排,是不?”
“可娘你向來不是說,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安排的嗎?不管我要跟的是誰,甚至是要待在無憂閣一輩子你都沒意見,怎麼今兒個卻出爾反爾,根本是耍著我玩的。”她可是有滿腹怨言。
雖說婚姻大事理應由父母作主,可她孃親可非一般世俗之輩,壓根兒不在意世俗的道德,怎會在這當頭突地變成良母?
第1章(2)
“以往是以往,現下是現下,我要你怎麼著便怎麼著,至少我不會害你。”衣大娘以手示意她坐下。
“可娘最引以為豪的不就是你的婚姻大事是由你自個兒作主的?”
再怎麼不願意,她還是乖乖坐下,承襲衣大娘妖嬈的絕色美顏微微噙怒,卻又不敢作聲。
“啐,你沒瞧見你娘我過得有多辛苦?”衣大娘麗眸一眯。“我得一個人照顧你和外頭那一群撿來的孩子,從頭到尾、從裡到外全都是我一個人在張羅,你可知道我有多累?早知道你這娃兒會這麼不聽我的話,打你一出生,我就把你掐死,也好過你現下忤逆我。”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得跟真的一樣。
衣無愁挑起柳眉,壓根兒不把她的血淚泣訴看在眼裡、聽進耳裡。“娘,我已經膩了,可不可以換一套?”
她實在不忍心忤逆她,但是……
“你這沒心沒肺的丫頭!”
“罷了、罷了,橫豎你今兒個要我嫁人就是要逼我打消入宮的念頭,是不?”纖纖藕臂擱在雲石桌上,就連絕豔無儔的美顏也一併擱在桌上。
唉,她是誰生的,出自哪一條血脈,她又豈會不知她這孃親的心思?
“既然你心底明白,那也省得我再多說。”衣大娘不禁翻了翻白眼,既然她自個兒知道,又何必要她說一大堆。
“可我進宮有什麼不好?”雖說她不知道她這孃親到底揹著她在算計什麼,但她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當然不好,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一旦進宮裡去,就猶如走進黃泉,我的下半輩子要靠誰啊?”真是枉費她如此地疼她,幾乎都要把她給寵壞了。“你這丫頭壓根不愛習武也不練身手,樂師不成樂師,舞伶不成舞伶,歌生不成歌生,你進宮去到底是要做什麼?”
她就她這麼一個女兒,難不成她會不懂她的心思?只是不願點破罷了。
“我……”惑人的眸瞳轉啊轉的,誘人品嚐的杏唇抿了又啟。
唉,娘沒事幹嘛對這事兒起疑?
這下子她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不說,娘八成也猜得到;說了,肯定是少不了她的一頓罵,真是兩難。
“說啊!”她就是要聽她親口說。
“我……”哎呀,在自個兒的孃親面前有什麼不好開口的?“我聽說大內御藥房裡有一味自西域來的藥草,能夠解絡袪瘀,打通任督二脈。”
她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是為了一念?”果真如她所料。
“嗯。”
“那正好,為孃的就是要你嫁給他。”這下子還有什麼問題?
“不是這樣子的啦,娘!”她站起身,睇著橋下翠綠的湖水。“娘,你也知道十年前我害一念摔下樹,讓他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