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輕輕地翻過太守官邸的圍牆。府內一片鼾聲。連守夜的更夫都在院子裡挑著燈籠打起了瞌睡。
成王躡手躡腳地走過庭院,直奔趙炳乾的正北臥房。
房門竟然是虛掩的。吱呀一聲推開,裡邊是一張雕花大床。趙炳乾和夫人正躺在床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成王迅捷出手,先捂住趙炳乾的嘴,免得他大喊大叫,然後再詳細解釋。但這一捂,趙炳乾一動也沒動。成王卻摸到了一手熱乎乎的液體。他嚇了一跳,將手收回,接著視窗透進來的月光一看,一手都是鮮血!他用手一推,趙炳乾依然一動不動。床上兩個人都已經在睡夢中被割斷了脖子!
這時門口燈光一動。成王不善於做賊。推門而入之後,竟然沒有將房門虛掩上。被醒來的更夫看到臥房門開啟,起了疑心。舉著燈籠走了過來。
趙炳乾已死。他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成王縱身一躍,嘩啦一聲撞開了窗戶,一個翻滾躍到後花園中。這一撞響聲很大。
“來人啊!有刺客!”更夫已經嚇得大喊了起來。院中燈火四起。
成王往圍牆處奮力一奔,一腳踏上牆面一蹬,縱身而起。舉起左臂攀到牆簷,然後發力一攀。頓時感到左臂中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就像傷口被重新撕扯了開來。好在身體已經越過圍牆,連滾帶爬地到了外邊。
他一路狂奔。太守官邸內已經燈火通明,亂作了一團。
***
這並不是惡夢,而是惡的現實。即使是跟隨父親出征,他也從未陷入過如此窘境。成王從銅礦回來之後,還沒有來得及吃一頓飯,就開始一路逃亡,飢寒交迫。
要命的是,翻越太守官邸的圍牆時,左臂再度被拉傷了。血透過緊緊扎著的布條,順著手臂往下流淌。胳膊腫得更大了。一種麻木的感覺充滿了整個左臂。禍不單行,箭中有毒是真的。蜀軍中常用一種叫像仙人掌一樣叫做“大戟”的植物研磨成汁液,出征之前塗在箭頭上。這毒不算劇烈,但刺入人體中,也能讓肢體腐爛,血流不止。中箭者大多傷殘,失去戰鬥力,無藥可解。成王熟知這種毒藥,但親身體會卻還是第一次。
不知不覺整個手臂都溼透了,全都是血。成王用右手衣袖將左手擦乾,繼續趕路。
原來與生俱來的榮華富貴,竟然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寂靜的夜空,只能看見冰冷的月光,和月sè下快速移動著的令人不安的黑sèyin雲。寒風在冰冷的城市中穿呼號。他蹣跚地走在雅州街頭,他自己的地盤上。但家家戶戶都緊閉了門窗。再也沒有一處他的容身之處。他計程車兵們在到處巡邏追捕他。
去哪裡?去哪裡?
天下雖然大,卻真正地無處可去!
如果紅葉在身邊就好了。她絕不會背叛。成王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天下最難揣度的就是人心了。尹離這個一直以來忠心耿耿的人物,忽然之前就成了叛亂最大的嫌疑。但他總是覺得紅葉絕不會背叛。她會因為吃醋或者傷心而離開,她卻不會因為貪戀權勢而背叛。如果有紅葉在身邊,就不會陷入如此絕境了。她可以輕易騎著靈鷲帶他回到成都。
成王暗暗在心中發誓,如果這次大難不死,一定要去玄yin峰找紅葉回來。
還有銅如月。偏偏這次她沒有一起回來。如果她在身邊,情況也會不一樣了。
蘇婉容也讓他惋惜。如果單純從內心的喜好來講,他心中最喜歡的女人依然是蘇婉容。不管她手段有多毒辣。她是個聰明無比的女人。僅這一點就讓他充滿了征服的yu望。
成王在一處無人的小巷中坐了很久。腦子裡浮現著這些許多沒用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左臂中的毒xing正在繼續發作,一點一點吞噬他的生命。而他知道現在去哪裡都一樣危險。城裡已經貼著榜文,追緝一個身上有傷的年輕男子。在追捕的時候他們看到了血跡,所以知道成王已經中了箭。
這個特徵太明顯了。明天雅州城裡所有的人都會加入追捕他的行列。他簡直是插翅難飛!
就這麼等死了嗎?
他還有一個地方可去。
成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往城西的集市走去。
那個垃圾堆下面,還有一個能容身的地方。雖然不知道能容多久。但能躲得一天是一天。
這真是一個諷刺。他一個金玉之身的王爺,卻必須要躲在一個垃圾堆裡,苟且偷生。
回到原地。那乞丐將自己裹在一堆爛絮和稻草中,鼾聲大作。成王一屁股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