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了學生們指天劃地的議論,感染了那些激昂慷慨的情緒,看了那些鼓動反抗意識的劇目,他的心像著了火,對人生,對社會的思索不時洶湧澎湃。
自從送走那些學生,張炳卿雖然照樣低頭弓腰整日裡忙活計,可實在耐不住沒言沒語沒心思的孤獨,他的心裡總是感到十分空蕩,有時便一個人坐在樓上的窗臺前拉上幾支民間小調。
一天清晨,天下著雨,沒活幹,張炳卿起得早,面對著初秋細雨迷茫的山巒,不覺生出許多的惆悵,他又拉動了琴絃。
正好,姚太如晨跑來到這裡,他被琴音吸引住了,不覺赤著上身立在雨中聽了很久。
琴聲一停,他便向張炳卿揮手招呼。
當時,張炳卿還不認識他,也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正不知如何回答,那人徑直跑到他屋裡來了。
姚太如一身滴著水,只用手抹了一下臉,向張炳卿要過胡琴,一邊除錯琴絃,一邊說,他好幾次聽到琴聲都想進屋來看看,他說這琴製作得很不錯,拉得也好。還問張炳卿怎麼拉得出這些新歌來。
說著,他自己便拉起了一段不知名目的曲子,那旋律熱烈而激越。
張炳卿覺得這又是遇上了知音,剛要發問,姚太如指著身上的雨水,笑了一下,說聲“往後你來學校玩吧”,便出了門。
在雨地裡,姚太如再次回過頭來揮了一下手,然後才朝小學校跑去。
於是,張炳卿便常去小學校玩,除了拉琴,也天南海北地扯閒話,有時還一直扯到深夜才回家。
後來,又有幾個年輕人聚到他們一塊,扯來扯去,很快就成了能夠相互傾心的好朋友,不久,便釀成了這張貼紅綠傳單的事。
[解說]張仁茂之所以不肯點破張炳卿的這些事,是因為他正在思量著該怎麼辦。
[場景2]驚天發現
每年的五六月,小鎮一帶總要鬧饑荒,讓一些借貸無門的人情緒極為不安。不時有真假難辨的訊息從鄉下傳來:
一支稱作“棕包隊”的人馬佔據了一個山口,專門打劫過路富商,幾個打柴的人還從他們那裡得到了不少好處;
十幾戶佃農半夜撬開東家的糧倉,運走了好幾十擔穀子;
外地有人在鄉下收買童男童女,有一家賣了三個孩子,只換得五擔幹谷;
人們能經常見到的則是警察所的“差狗子”不斷從鄉下抓來一些抗捐抗稅的窮苦人。
這天,剛剛傍晚,黃大香挑起貨擔出門上街亭去擺夜攤。當她穿過那條過道時,見過道那頭靠李松福店門的牆邊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剛一走近,那人便背過身去,黃大香只覺得這人有點相熟似的,這是來麵食點的顧客?可李松福準備搬家,今晚沒有營業,而且,那人也沒有叫門。
出了大門,黃大香突然記起,這正是那個曾經來賣過花生的山民,自己還欠著他兩塊銀圓呢!
於是,黃大香又退回屋裡,招呼那位山民:“是山裡來的大哥吧,不進裡邊屋去坐一坐?”
“沒事,沒事,你快擺攤去吧,我一會便走,”這個叫黑雷神的山民盯了黃大香一眼,說,“你去吧,你去好了,別跟人說什麼!”
“我還欠著你的花生錢沒清呢!”黃大香說,“對門張家經手的,拖欠得太久了...”
“啊,還有那麼回事?這會忙,以後再說...”黑雷神一笑,“也好,那也好,你這就給兩把炒花生來吧,我們算是兩清了。”
黑雷神沒有口袋,他把衣角翻卷來,自己動手抓了兩把花生:“我去對門吃,你快走吧,別誤了生意!”
黃大香朝對門張家一望,正有兩個警察一人夾著一張涼蓆出門;這種敲詐便宜的事常有。
[疑慮]黃大香不免卻動了疑心:最近小鎮人傳說有個綠林好漢人佔下了一個山口,專門打富濟貧,難道他就是那位傳奇人物麼?
黑雷神提起貨擔,放落到黃大香肩上,並不顧忌她:“你快走吧,現在,白天黑夜都撞得著鬼,不過,這不會礙著你的。”
黃大香挑著貨擔到了街口上,回頭一望,黑雷神果然進了張家。
[心語]黃大香不由得憂心忡忡:啊喲,張家人還真是要造反呢!
果然,黑雷神進屋後,張仁茂便領他向頂樓上走去。
張炳卿為他們去沽了兩次酒,但張仁茂不讓他在樓上停留。
下樓時,張炳卿聽得黑雷神大叔問起了張貼傳單的事:“小鎮是不是也有人想要‘堅杆子’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