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黑,在小學校的操場上,姚太如與一些青年在跳高,許多收工路過這裡的群眾圍在那裡觀看。
小鎮人對這種事也感新鮮,他們沒見過什麼剪式、滾式的跳法。幾個青年人心癢癢地學著用新方法跳,結果連連跌倒好幾個,引得圍觀的人哈哈大笑。
張炳卿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也笑了。姚太如發現了他:“炳老表,你也來試一試吧!”
“我哪來這門子心思?”張炳卿搖著頭說。
“你那心思用去想老婆了不是?”人們取笑他。
張炳卿只苦笑了一下。姚太如看出張炳卿的情緒有些異常,便拿起衣服走了過來:“好些天沒來了,你瘦了許多呢,是遇著了什麼為難的事?”
“沒什麼大事,我走著走著便上這裡來了——真沒事,我該走了。”張炳卿又準備轉身回家。
“別走,你沒事,我還有事,你先去我房裡吧!”
姚太如丟過鑰匙來,便把下河裡洗澡去了,人們這才慢慢散去。
最近,張炳卿他們又貼了兩次傳單,可是,在小鎮上竟然沒一點反響似的。
[心語]站在姚太如房裡,張炳卿胡思瞎想,滿懷憂慮:這革命究竟怎麼鬧呀?可老百姓並沒多少人掛心這種事呢!
姚太如進來,見張炳卿沮喪地趴在書案上。便在他肩膀上一擊:“什麼事讓你憂煩!為女人麼?”
“我在想為什麼警察所不來抓人?他們像沒事一樣,照樣過舒心日子,”張炳卿好些憂慮似的,“老百姓得穿衣吃飯,養家餬口,各人有各人的生計,各人有個人的心思,說仇恨也罷,不滿也罷,事情一過就冷了,全是些點不著的柴草。”
“好比喻,但不是點不著的柴草,而是沒點著的柴草!”姚太如笑起來更像個孩子,“這話確實能夠形容眼下這個小鎮的情形。”
“你別笑。你見過我伯父,他不是膽小怕事的人。他與那些江湖朋友在一起時,乘著酒興,常常怨氣沖天,摩拳擦掌,但酒醒過後又都食消氣散,各奔東西。他是感到無可奈何了才為我想到娶妻生子的。連他也這樣,其他人還燃得起來麼?”張炳卿這才把許多日子以來鬱積在心裡的愁悶理出個頭緒來:他與伯父真正的分歧只在這裡。
“所以,你心裡才不快活,所以,你才好些天沒來我們這裡,是嗎?”姚太如呆在床上問。
“可是,我還是來了。”張炳卿說。
“我相信你會來,”姚太如挺起身來,上前拍了張炳卿一下肩膀,抓住他的手說,“老表同志,這事情的關鍵在於:既是柴草,怎麼會點不燃?一是柴草還沒聚到一處,現在老百姓雖然普遍不滿,到處有抗爭,但多是自發的,盲目的,分散的;二是我們這些火種也還燃得不夠旺盛。你想光憑著幾張傳單,怎麼能把這些柴草點著,並且燃起熊熊烈火來?”
姚太如移近一把椅子:“現在我們這個國家該朝什麼方向走,這是個大題目,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是,我們得讓全國大多數的人都為一個共同目標奮鬥,柴往一處堆,力向一處使,心朝一處想,那樣,光明美好的前景就一定到來!但這個共同目標是什麼,現在許多人還不明白。。。 ”
姚太如說得神秘而又自信,張炳卿聽得玄乎而又凝神,一會,他說:“我早知道你就是。。。”
“你說我就是什麼?”姚太如問。
“你就是*,”張炳卿小聲說,“難道不是?”
“可共產是要殺頭的。。。”姚太如依然帶著笑,“你不怕走這條路嗎?”
以前,張炳卿也問過姚太如是不是共產黨,那時他斷然否定,而今天說這話,說這話的神色顯然不同了,言外之意是:你怕不怕殺頭?
張炳卿沒有馬上做出回答,但他心裡卻早已有了這種嚮往。
[場景2]相親回來
一個多月後,張炳卿與姚太如已經有過多次深談,在姚太如的房子裡,共產黨的組織正式接納了他。
張炳卿開始意識到了眼前這條路上的風險,前天晚上他從姚太如那裡出門,發現警察所有人盯在學校圍牆邊,看來當局不抓不問只是表面的虛假現象。
張炳卿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羨慕姚太如的灑脫自在,但他發現自己是不可能做到了,當然,屬於姚太如的那一份曲折情思他無從知道。既然這樣,思索再三,他最終放棄了對國芬的追求,決定服從伯父的意願去周家山坳相親。
本來,去不去相親都無所謂,他僅是為了讓伯父放下心來,同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