竅的遊魂終於被母親殷殷的期盼召回,他睜開眼睛,又在這個苦難的女人心裡投入了一線光明。
孩子的病情日漸好轉,他居然又能夠呼喚媽媽了。姜聖初賣布回來,從門前經過,也大為高興。
“怪事,真是怪事,看來,這次大磨大劫是躲過去了──”姜聖初又俯身對著孩子說,“你說,是不是一個白鬍子老頭領你回家來的?”
孩子見姜聖初笑起來也是一臉橫肉,粗聲大嗓,便喊叫“怕、怕”, 趕忙躲進了媽媽的懷裡。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那次沒被大石塊砸死,後來也沒有病死、餓死,這陣子可好了,身子骨越來越硬朗,眼見著日子就要富起來,不活上個八十、一百的才怪,”姜聖初向來就是個自鳴得意的人,“我說香嫂子呀,那你就把孩子過寄給我吧,保險他再也死不了啦!”
黃大香免勉強地笑了笑。
[解說]黃大香並不願意把兒子過寄給別人,更不用說過寄給姜聖初。但她向天地神明許下的願心已經夠多的了,該怎樣報答這浩蕩神恩呢?她此時的心緒無法安頓,想著自己命薄,孩子不過寄給別人,總擔心招受不下。黃大香這心思不便跟誰都去訴說,一直深埋在心底裡,苦惱著自己。
[場景4]善解心頭結
小鎮上有個叫張仁茂的人,他卻能體察到社會低層人物的心理。昨天剛回來,他今天便上黃大香家來了。
張仁茂系一條蘭大布圍裙,頭上盤一卷青色的長頭巾,約五十來歲,是個無師自通的竹器匠,技藝卻十分不錯,夏秋兩季常去外地作些上門工夫。
張仁茂進門,他把頭巾向上推了推,露出過早謝頂的光頭皮。不論冬夏,他的額頭上總是熱氣騰騰,似乎比別人要熱得多。
因為是常來常往,他也不打招呼,徑直走到這母子倆的面前,用手探了探孩子額角的溫涼,對黃大香說:“放心吧,這回算是熬過來了。”
“是啊,全靠天地神明護佑。”黃大香把枕在孩子頭下的手抽出來,起身去給張仁茂倒茶,“孩子玩了一會,剛才睡下了──你那工夫好做?”
“閒不下──”張仁茂說,“你坐吧,要喝茶,讓我自己來。”
“唉——”黃大香嘆了口氣,她還是起身倒來了茶,遞給張仁茂,“都說這孩子命大,可我的命薄,就怕再有個閃失。。。 ”
“窮人的命都大,不經九磨十難不叫做窮,九磨十難能留得下人來就叫命大。”張仁茂喝了口茶說,“這次算是老天爺睜開了眼,可也說不準他眼皮一耷拉又不管事了──他有時得打瞌睡,還貪玩耍──你可真閃失不得,孩子沒有全好,得留神打點照應才是——家裡還有吃的嗎?”
“米還有一些。。。 ”黃大香不想老是麻煩人,她的心思不在這裡,“只求老天爺不責怪我才好。。。 我許下了好些誓願。。。 可我命惡命苦,還真是怕招受不住這孩子,那反倒會害了他!”
說話間,黃大香的臉色憂鬱,愁眉緊鎖。張仁茂尋思著:“你的意思是說。。。 ”
“要是有位積德積善的好人,能答應把這孩子寄拜到他的名下便好。。。 ”黃大香終於說出她思量了許多天的話來。
“你肯把孩子送給別人?”張仁茂不免驚異地問。
“不是,我只是想託個名。。。 要不,姜家老大說,只好把孩子送到庵堂裡去當和尚,你說那樣好嗎?”黃大香左右為難,“反正,得不讓孩子再遭受這種災禍才好啊!”
[尋思]張仁茂:看來,黃大香為兒子許下的誓願不少了,她在擔心神明也會前來索債。可眼下活口難糊,只有叫命苦命惡的份,她怎能報答得了這赫赫神恩?
張仁茂也很作難,他思索著,眼睛突然一亮,主意出來了:“是該寄個名呢──不過,我看你把孩子寄託給誰都不如寄到對面山頭那左青石的名下,誰能像那石頭一樣天長地久,福德無量?聽說那石頭靈性得很呢!”
“左青石的靈性聽是聽說過。。。 ”黃大香心裡卻有點疑慮:能這樣了事?
“一方土地養一方人,傳說左青石是我們的老祖宗所化,這地方的人全都靠他保佑。不信?你想,玉皇大帝、如來佛祖哪肯管那麼多事?就像這人世間,你與我的生死還能讓皇帝老子操心嗎?有他手下的大小官員點頭髮話就夠了。有一點你該相信:我老爺爺小時候寄拜在左青石名下作乾兒子,後來活到了七八十歲。我看你把兒子寄託給這扇大石頭不會有錯──不過,”張仁茂說到這裡,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