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氣。闊別半個月的家。淺夏把手放在鐵門上，有微涼的觸感透過夜晚燥熱的暑氣傳遞到心底。這扇門的後面有她最愛的人們，她生命中不可割捨的存在。

淺夏深吸一口氣，輕輕按下門鈴。才響過一聲，裡面便傳來少年好聽的嗓音，“來了！！蕭，我去開門，你注意鍋裡的西紅柿，別煮過頭了。”淺夏的心吊到嗓子眼裡。她攥著行李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門在開啟的瞬間流淌出少年帶著幾分焦躁和無奈的聲音，“林蘭，你不是又來蹭……”聲音戛然而止。落炎的手僵在門把手上，深黑色的瞳仁在觸及到那張日思夜想的臉時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淺夏緊張地抿了抿嘴唇，“落炎，我回來了。”她輕聲說，鏡片下的棕色眼眸綻放出溫暖的光芒。落炎沒有任何動作，像沒有反應過來似地僵在原地。淺夏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龐，“落炎，我是淺夏。我回來了。”她微笑著，手一寸寸愛憐地撫摸他鋒利的輪廓。

落炎的眼睛一點點睜大，他顫抖著抬起手覆蓋上她的手背。觸及到真實的溫度，落炎眨了眨眼，喉嚨裡發出細小的嗚咽聲。他的視線落在她右手提著的行李上，下意識地去幫她拿。他彎下腰接過來，突然像很疼似地開始劇烈地喘氣。他握著行李包帶的手使不上一絲力氣。

行李摔到地上，他又彎下腰去拿，手顫抖著握不住。他反覆地嘗試，卻怎麼也提不起來。淺夏看到他這副樣子，心痛的快要裂開了。她用力抱住他，手撫著他的後背，“落炎，沒事了，放鬆……深呼吸……”

她的嗓音溫柔堅定，落炎靠著她大口地喘氣。過了好半晌淺夏聽到落炎的聲音，他的聲線顫抖著，像瀕臨絕望的人，“姐……別走了，再也別走了。”淺夏吸了吸鼻子，“好，不走，一直留在這裡，哪兒都不去。”

“落炎，是不是林蘭又跑過來了，告訴她我沒空……”廚房裡隱約傳出蕭的聲音，融著幾分倦怠。淺夏的身體僵了幾分，落炎鬆開她，揉揉她的頭髮，“林蘭回來了，最近幾天每天都要過來，蕭都快煩死了。”

淺夏不自覺地攥緊手，她想起林蘭真誠的臉，她直白坦率，自從初中時認識蕭以後就從未隱瞞過那份火熱的情意。她把淺夏當做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恐怕會恨她吧。

“蕭，快出來看看誰來了！”落炎把淺夏拉進房間，手上的行李放到客廳一角，三兩步走到廚房門口高興地宣佈。淺夏僵在客廳中央，明明是住了二十年的家，此刻卻讓她無所適從。她聽到沉穩的腳步聲從廚房蔓延過來。

淺夏低著頭，視野裡出現了她熟悉的藍色拖鞋。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淺夏聽得到他綿長的呼吸聲。“姐，愣著幹什麼，吃飯了。”他不帶一絲波動的清冷嗓音緩慢地飄過來，淺夏恍惚地抬起頭，彷彿時間倒流，彷彿她從未離開過。

蕭溫柔地看著她，臉上是淡淡的笑意。明明是溫柔的神情，淺夏卻覺得哪裡出了問題。他的眼神黯淡無光，視線似乎落在了虛空中。彷彿她並不存在。淺夏心裡生出一絲疑惑。“湯來了……”落炎從廚房裡端了湯出來，笑著招呼淺夏坐好。

淺夏乖巧地坐到餐桌前。上面已經擺好了飯菜。她感到些微的詫異。她分明是沒有任何預兆地回來的，為什麼餐桌上會擺著三碗飯？落炎把湯勺遞給淺夏，在淺夏對面落座。蕭解開身上的圍巾，坐在淺夏的右側。

他像平常一樣給她夾了很多菜，都是她愛吃的。他微笑著，聲音溫柔繾綣，“吶，你最愛吃的香菇燒雞。”他夾到她碗裡，嘴角還含著笑。淺夏困惑地蹙眉。不對，哪裡不對。當他再次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時，淺夏明白了問題所在。他說話的時候，微笑的時候都沒有看她。

蕭像是在重複著機械的動作，機械的表情。她吃掉他夾過來的菜，轉過臉來看著他，“蕭，還是你炒的青菜最好吃。”蕭有一瞬間的愣怔，像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話。隨即他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吃著碗裡的菜。他嘴角的笑意苦澀無奈，像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淺夏看向落炎，落炎緊握著筷子，欲言又止地咬緊嘴唇。“他……這樣多長時間了？”淺夏的眼睛酸脹得難受。明明她不在卻依然擺放著的碗筷，他空洞的眼神，機械的動作，不正常的反應。淺夏難過地低下頭。他變成這樣都是她的錯。

“好幾天了。”落炎攥緊筷子，聲音從喉嚨裡艱難地吐出來。淺夏夾了塊雞肉遞到蕭的碗裡，手伸過去撥開他垂落在眼前的劉海，“蕭，我回來了，我真的在這裡呢。”少年握著筷子的手震顫了一下，他恍惚地抬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