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破門而入,這死相會很難看的。”她把他昨天跟她說的話,全數奉還給他。
他勾唇一笑,卻笑得不成樣子,虛弱到像是風中殘燭。“你很會記恨。”
她將他的大手擱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往後摟住他的腰。“我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她現在不就來報恩了?
她朝計程車司機招招手,司機大哥明白了,趕緊走下車來幫忙。
司機大哥協助她將萬毅元扶上車,把計程車當成救護車,飛快地行駛在鄉野寬敞的道路上,來到鎮上唯一一間區域醫院。
在急診室裡,醫生護士為萬毅元做全身檢查,才發覺他除了雙手受傷外,背部也有一條挫傷,雖然沒有流血,但那烏青紅腫也夠怵目驚心了。
一陣手忙腳亂的檢查之後,護士仔細消毒包紮他身上的大小傷口,他手裡吊著點滴,躺在休息室的病床上,已經安穩入睡。
醫生說他是傷口感染才會發高燒,除了白血球的數目飆高,其餘的一切仍在正常值範圍內。
她坐在病床邊,看著他那紅得發燙的臉頰。這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太緊張,害兩人摔進溪水裡,他就不會受到這麼嚴重的傷害。
幸好他沒事,否則疼老婆的叔叔恐怕不會諒解她;她若再害死一條人命,她就真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去受罪。
這樣的關係很奇妙。他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的親戚,小時候她故意不想和他多接觸,就怕小舅舅這樣的身分會讓她矮上一截。
到頭來不僅接觸了,他還即時拉了她一把。
想起昨夜的種種,她的思緒又飄忽到那個離她遠去、天人永隔的男人……
第2章(2)
萬毅元感覺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朦朧之中,他虛虛實實的飄浮著。
他看見了十歲的她、十五歲的她、十八歲的她。
他在八歲那年認識她,她總是下巴揚得老高,不肯喊他一聲小舅舅;可是她姐姐杜小玲就左一聲小舅舅,右一聲小舅舅,親切地喚著他。
他在心頭烙下了杜小月的身影,那時他非常討厭這個不懂禮貌又高傲的女生。
她國三那年,大考失利,沒有考上她心目中理想的學校,他的姐夫只是一句溫言的安慰,就惹來她的淚水氾濫。她哭得昏天暗地,上氣不接下氣,像是世界末日降臨。
她是大人們捧在手心的寶貝,考試考壞了,不但沒被怪罪,反而還要讓她的父母來安撫她。
而他呢?從小無父無母,沒有雙親疼愛,又有誰可以來安慰他?她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醜死了。”她的眼淚讓全家人都束手無策,而他的一句話,就有效的制止她的淚水。
“小萬,你說什麼?”她的大眼蓄滿淚水,口氣卻是爆炸了。“有種你再說一遍!”
“醜死了,比鍾馗還醜。你這張臉可以貼在大門上當門神,我看連鬼都不敢靠近。”
“你這個死小孩!你嘴巴這麼壞,居然說我可以避邪,我要拿針把你的嘴巴縫起來!”她氣得跳到他面前。
“你知不知道哭久了眼睛會瞎掉,還有可能因為喘不過氣而窒息死掉?”他繼續冷言冷語的酸她。
“你……你這個臭小萬,你詛咒我!”
“那就不要再哭了,難聽死了。”
他看著她的暴跳,唇角微勾。
她的眼淚停了,怒瞪著他,說他不明白她的痛苦,嘰嘰喳喳說著都是運氣不好,怪媽祖沒有保佑她、怪天氣太熱、怪那一天沒吃飽,怪東怪西就是沒有怪她自己。
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完全沒有女生該有的矜持,更沒有如同杜小玲那種溫婉的氣質。
她總是喊他小萬,她說這樣就跟他同輩分。他嗤之以鼻,一個名字就能改變輩分嗎?
不過輩分的確是假的,她從來不把他當小舅舅。
自從她喊他小萬之後,像是感染般,他的同學朋友全都喊他小萬,這個喊法從小到大跟隨著他,可是沒有人知道她是第一個喊他小萬的,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年她考上臺北的國立大學,敲鑼打鼓的到處宣揚自己的好成績,完全不害臊、不隱瞞,整個人就像飛舞的蝴蝶,轉動一陣又一陣的春風。
他只是遠遠的看著她。
她那黑白分明、水燦燦的大眼彎起滿滿的笑意。
蘋果紅的雙頰,映照白皙的膚色,讓天地都為之黯淡。
因為她的笑,少年懵懂的心,不懂那股悸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