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沒人回應,只聽見淺淺的呼吸聲,綿綿還以為是幼稚園裡的日籍老師,馬上改成日文,同樣很有元氣地喊:“摩西摩西?我是林綿愛……”
“綿綿……”男子的嗓音像琴絃,一彈奏,綿綿跟著呵呵笑——
“爸比,你好乖喲,天天都打電話來耶。”
神崗徹微微笑著,透過墨色玻璃,雖然還隔著一層薄薄雨霧,他仍是清楚地看見對街公寓的客廳裡,女兒窩在沙發上的可愛身影。
他今天特地從日本飛來,剛剛才抵達這裡,行李就隨意地丟在一旁,連及膝的長大衣都還來不及脫下,就忙著撥電話到對面。
在床上躺了兩天,傷勢剛穩定,他立即驅車前往東伊豆的深山,再度拜訪聯盟會長日駒秀川,大略說明了這次受傷的原由,也再度表明自己的意願,希望把關東和關西兩大黑道勢力協調的事,移轉到神成身上。這期間倒有一個好訊息,就是那躲在希臘小島上醉生夢死的伊藤終於良心發現,近日內準備返國。
有伊藤加入,他更能放下所有責任,來到心愛的人兒身邊,將心裡的懸念做個了結。
用肩膀夾著話筒,他清清喉嚨,聲音裡透出笑意——
“綿綿這麼興奮,今天有什麼好玩的事嗎?”
“爸比,今天媽咪洗了好——多的東西喔,家裡的床單、被單、枕頭套都丟到洗衣機裡洗了,媽咪還把它們丟進烘乾機裡烤了一個小時,然後晾在後面的小陽臺,風一吹來,它們就飄啊飄的,有熊寶貝的味道,呵呵呵……綿綿很乖,都有幫忙喔,媽咪說我是她最棒的小幫手——”說到這裡,廚房裡有人喚她,似乎問她正在跟誰講電話,只聽見她揚聲說——
“姨婆,是我爸比打來的啦,不是別人。”
神崗徹聽著話筒那邊的動靜,一邊眯起銳目搜尋。客廳和廚房裡沒有熟悉的纖細身影,他不禁疑惑地蹙起濃眉。
“爸比——”綿綿習慣拉高尾音,柔軟地問著:“你什麼時候會來呢?臺灣的過年快到了耶,你會不會來圍爐吃火鍋?還有啊,爸比說綿綿如果放寒假,就要帶媽咪和綿綿去東京迪士尼樂園玩的,不許騙人喔。”
“爸比沒忘,今年冬天一定帶綿綿和媽咪去迪士尼樂園。”而且也要圍爐吃火鍋。他在心裡向女兒保證。隨即,話筒裡傳來綿綿驚天動地的歡呼,讓他的情緒也飛揚起來。
然後,他終於問了,“媽咪呢?在不在家?”
綿綿呵呵笑,心無城府的說:“媽咪下午晾完床單就出去了,說晚一點才要回家煮飯。可是姨婆說,今天晚上可以吃酸菜白肉火鍋,姨婆現在在廚房裡熬火鍋要用的湯,綿綿等一下會去幫忙洗菜,等澄澄小阿姨上完班回來就可以開動囉,這樣媽咪就不用那麼累了。”
神崗徹無聲嘆息。
這些天,她似乎很忙,之前是飛往其他國家,打手機給她,卻一直是關機狀態,好不容易等到她飛回臺北,撥了三次電話,總是講不到幾句就被綿綿接過去,他想好好和她談、非得面對著面不可。
而現在,她竟然不在家?!
“媽咪去哪裡了?”他又問。
綿綿還是呵呵笑。“去學抓龍呀。”
抓龍?!
嗯……他記得這個臺語發音,綿綿教過他,是按摩的意思。
忽然間,心裡不暢快了,他臉色瞬間下沉,雙目眯得更細。
綿綿沒瞧見他現在這凶神惡煞的模樣,繼續快樂地說:“就是上一次在園遊會遇到的那個歐陽老師啊。媽咪說她兩個禮拜沒去了,不常常練習的話,功夫會退步喔,所以今天就去歐陽老師的中醫診所囉……對啦,媽咪還烤了一個好漂亮的蛋糕帶去,說要送給歐陽老師,因為他人很好、很好喔,教了媽咪很多絕招……咦?爸比,你牙齒怎麼了?”她聽見類似磨牙的聲音,小小手臂微微起了雞皮疙瘩。
神崗徹咳了咳,重重地撥出一口氣。“爸比沒事,是……剛才吃了一顆紀州梅,有點酸。”
事實上不是“有點”而已,是非常、非常的酸。
那口酸氣咽不下去,就像他所痛恨的藥丸,直接梗在喉頭,嗆得他發昏。他想,自己肯定會是個善妒的丈夫,唉……
神崗徹腦中設計了一百種出現在林明暖面前的方法——
他可以先確定她回家了,然後再去按對街公寓的電鈴,擺出很瀟灑的姿勢等她開門,在第一時間運用“男色”將她電個茫酥酥。
或者,他可以在樓下堵她,然後不說廢話,直接切入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