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們再怎麼努力,也很難得到這些一臉麻木的人的回應。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若是那個有著一頭順滑的黑色直髮,帶著一對櫻花髮卡的元氣少女身臨其境的話,恐怕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絕望的人吧。
而她的夥伴,那個用俗氣的紅色絲帕將頭髮梳成雙馬尾髮飾的女孩,毫無疑問會這樣回答。
沒錯。
他們灰濛濛的眼眸毫無神采,只是空蕩蕩的望著遠處而已。
不,那也稱不上是望,因為目光中毫無焦點。
然而就算如此,他們的目光也絕不向遠處的巨大物體掃上一眼。
即便是在接近邊境的這裡,那根白色的巨柱穿過雲層的巍峨雄姿,仍然能清晰的看到。
那是一切災厄的開端。
以那根不斷生長的巨柱為中心,一切的一切都逐漸結晶,破碎,最後化成散碎的鹽塊。
因為這災厄來的太突然,太離奇,大多數人現在仍然渾渾噩噩。
當然,比起化成鹽塊的家人,朋友,同事,還有陌生人,能渾渾噩噩逃到這裡的,已經是十足的幸運兒了。
直到穿白袍的年輕人將麵包和水抵到他們面前,大多數人的眼睛中才稍稍有了一點神采。
“!”
某個年輕人發出了短促的尖叫。
手上的麵包頃刻之間被難以想象的力道奪去。前一瞬間還麻木不仁的傢伙,身手快的能和體內有著風耀石的魔獸相比。
“小心,這個很硬……”
戴著眼鏡的年輕人話剛出口,就目瞪口呆。
那傢伙毫不在意的把整塊的麵包填進嘴裡,大口咀嚼。
有著“磨牙餅”之稱的堅硬黑麵包絕非善類,蓋魯格-懷斯曼自己身為女神教會學僧,和磨牙餅打交道的時間長了去了。當初發明這玩意兒的教會的前輩,大概無時無刻不受到後輩們的恨意吧。
——但願在女神的國度裡他過得好。
“還有嗎?”
一閃念間,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把一大塊磨牙餅吃的乾乾淨淨,抬起頭來問他。
“……對不起,這個是每個人定量的……”
懷斯曼在眼鏡片後面堆起笑容說著,後退了一步。
那笑容帶著三分的抱歉,三分的苦澀,和三分的警惕。
他這才發現,之前坐在地上的男人是如此的魁梧健壯。如果站起來的話,大概要比自己這個瘦弱的學僧高一個頭,寬一倍。
他有著近乎於棕色的深色面板,看起來不像是諾森布里亞,或者塞姆利亞大陸北方其它國家的人。他的臉型輪廓有著一種奇特的融合感,也看不出他的出身來歷。
——是獵兵嗎?
男人近乎黑色的深褐色眼睛裡的某種東西,讓懷斯曼聯想起了那些冷酷,暴烈,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機器。
雖然,出身在諾森布里亞這個富庶而和平的國度,又是在七曜教會供職,懷斯曼並沒有很多接觸到那些目無女神教誨的傢伙,但只要有一次就足夠了。
他用力的抱緊了懷裡還剩下的幾塊黑麵包。
——如果這個人出手搶奪的話……
懷斯曼看看自己白袍下瘦弱的身體,再比較一下那個男人就算在厚重的大衣下仍能看得清楚的肌肉線條,不由為之絕望。
——但,這是這些難民們唯一的口糧啊!
食物已經所剩無幾。
藥品和水也是如此。
本應負起救災重任的大公和軍隊,如今卻蹤影不見。
有傳聞說他們已經逃往帝國求取庇護。
也有傳聞說他們已經化為到處可見的鹽塊。
還有傳聞說……
但蓋魯格-懷斯曼沒有餘力關心這個。
聚集在這個靠近邊境的車站的難民越來越多。
然而教會倉促調集的物資卻越來越少。
“喂!”
如果再沒有援助的話,恐怕明天……不,今天糧食就會罄盡吧。
“喂,你!”
事到如今,也只能依靠女神的慈悲了……吧?
“!”
懷斯曼猛地一跳。腿上傳來的刺痛讓他嘴角扭曲。
他用幾乎是驚恐的神色看著已經站起來的男人。
果然……好大啊!
站起來的男人,影子彷彿能把他給覆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