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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沒有幾個男人蠢到願意收藏我這樣的金絲雀——幾年前有過那麼一個,是個土財主,快60歲了,禿頂,胖子,酒渣鼻。如果當年真的跟了他,鄭成功就不會存在了。我也不是一點後悔都沒有的,但是我很膚淺,我認為美女就是要配俊男的,我寧願自己辛苦點生活,也不願意讓一個男人只是因為付了錢就有資格糟蹋我的美麗。這點上我說不定很像我媽媽,別看我爸爸——現在這個詞我用得名正言順了——我是說,別看我爸爸後來墮落成了一攤爛泥,但他年輕的時候是個非常帥氣的男人。我媽媽終究毀在了她執著的幻象裡面,可是說穿了,什麼不是幻象呢?

昨天夜裡我媽給我打電話了。“我打算去你舅舅家住一段時間。”她說。

“住多久?”我一邊搖晃著鄭成功的奶瓶,一邊把電話的分機夾在肩上。

“我怎麼知道要住多久?”她的聲音還是陰陽怪氣的。

“你要是在舅舅家住上一年半載最好,你那套房子能空出一段時間,我收拾收拾,可以租出去,我已經這麼久都沒有錢進賬了。能賺一點是一點。”

“別跟我來這套。”我幾乎能清晰地聽見她在電話那頭吐口水的聲音,“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哭窮——這個破房子一個月的租金不夠你買一件衣裳,編這種理由想把我掃地出門,做你孃的夢!”

在我還沒來得及指出來“我娘”就是她的時候,她就收線了。

“讓她和鄭巖一起去死吧。”我恨恨地用力推了一下鄭成功的搖籃,他得搖籃變成了兇險的海盜船。我以為他會被這突如其來的顛簸嚇哭,可是他揮著胖胖的手笑了起來。

看著他一無所知的笑臉,我對自己說,不要緊,這些我都不在乎,我能應付。

跟著我抬起頭看著窗外,突然間發現,原來春天早就來了,春天又來了,又一次大張旗鼓地、賣弄風騷地、無可救藥地來了。那一天我把鄭成功、雪碧以及可樂像寄存行李一樣統統扔到三嬸家裡,說了句“不好意思三嬸,我有點急事”,然後就風馳電掣地開到了市中心,走進一間髮型屋,對那群把我圍在中間、長得比女孩子還清秀、渾身暗香浮動的髮型師們斬釘截鐵地說:“今年什麼最流行,我就要什麼。”然後揚起下巴,對準其中一個眼睛最大,看上去最羞澀的小男生說:“就是你了,你來幫我弄。”他衝我驚訝地一笑,身邊的洗頭小妹們七嘴八舌地說:“美女你眼光真好噢,他是這裡要價最貴的造型師。”其實我的眼光一點都不好,我只不過是看出來他是小妖精。

閉上眼睛,仔細傾聽頭髮在耳朵旁邊“咔嚓”的斷裂聲——我就當這個小妖精來幫我剪綵了——又一次開業大吉的是我那個錯誤百出的人生,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繼續錯下去,負負得正,錯到極致總能對一次,這就是殊途同歸。非常好,我要開始戰鬥。

我煥然一新地賓士在回三嬸家的路上,打量著這個城市。這個城市依然可愛,重度汙染的天空裡依然大大咧咧地浮動著不加遮掩的情歌和慾望——那麼好吧,你們這些想要偷情的人,你們這些喜歡玩曖昧的人,你們這些心懷鬼胎又猶豫不決的人,你們這些迷戀那種名為浪漫實為縱容的氛圍的人,都到我這兒來吧,我最明白你們想要什麼,把你們的錢交給我,我給你們一個絕好的場子,用來排練那些古老的、欲拒還迎、欲語還休或者欲擒故縱的戲碼。於是我迫不及待地,撥通了江薏的電話。

“親愛的,”我非常認真地宣佈,“我決定了一件事情,我要開咖啡店。我明天就去找店面。”

“東霓,”她慢吞吞地說,“我勸你再稍微等一段時間看看。”

“你開什麼玩笑啊——”我一不留神差點就闖了紅燈,“我第一個告訴你就是因為拿你當朋友,我都不計較你揹著我和我弟弟亂搞了,你還要架子這麼大,反過來潑我的冷水!”

“你的邏輯真奇怪,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好不好?”她也提高了聲音衝我喊回來,“實話告訴你,今年年初開始股市的大盤就不好,雖然他們都說奧運會以後股市會反彈,可是照我看,未必。夏天之後若是真的繼續跌——”

“我在跟你說我想開咖啡店,你跟我扯股市幹什麼——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不耐煩地打斷她。

“大小姐,你還不明白嗎,你自己看看你身邊有多少人在炒股——若是繼續跌下去,大家都虧了錢,誰還有心情去喝你的咖啡?”

“你們有文化的人真是可怕。”我恐怖地拍了拍額頭,“怎麼一到了你們那裡,什麼事情都有本事扯到那麼——宏觀的層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