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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屍哩麼。老婆說,叫床,叫床誰不會?可我們幹起來了,她雙手拍打著床沿叫:床呀,床呀!氣得我一腳把她蹬開了。不一樣麼,老婆和婊子那是兩回事嘛!”我趕緊遠離了他們,坐到了路邊石頭上吸菸。

舅舅和爛頭終於打著飽嗝從店裡出來了,爛頭似乎在問:“你覺得怎樣?”舅舅說:“肉燒得不爛。”爛頭說:“真起作用,我現在得彎著腰走路了。”爛頭果然前彎了腰,嘿嘿地笑。舅舅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是不該在這裡吃飯呢,”他說,“子明不願意,恐怕連狼都要嘲笑咱了!”爛頭說:“狼蟲虎豹也是不吃腐肉的嘛!”我抬頭又看了一下那個土臺,突然想,狼一定是在那裡臥過的,臥在那裡肯定也不是一次兩次,要目睹著人怎樣地一塊一塊從活牛身上割肉的。而在河船上聽到嚎叫的狼就是來這裡臥過的狼嗎,它嚎叫著的是對牛的遭遇鳴不平呢,還是在對割活牛肉、吃活牛肉的人的一種詛咒?!商州是貧困山區,早就聽說在各地有許多店是經營著野味,但自從一系列野生動物保護條例頒佈後,這些店又想出這麼個法來招攬顧客了!迎著舅舅和爛頭走過去,舅舅彎腰從路邊折下一根樹枝在嘴裡剔牙,問我“……你,身上還癢嗎?”“一見那牛的樣子,驚得漆毒都沒了!”但我的痔瘡似乎更嚴重了,我不願意把這些都告訴他,竭力邁開步子,重新進了店,拍照了爐灶臺前的木樑上掛著的山龜蓋、羊頭骨和剝了皮露出猙獰面目的野兔,又在後院裡拍照了牆角一大堆支立著的牛的骨骼,還有那頭已被宰割得血淋淋的不完整的活牛。在給小夥計拍照的時候,小夥計正持刀割牛耳朵,他瞧著我照,竟停下手來,立得端端正正的做出微笑狀,他的顴骨上有兩團紅肉,眼睛小得像指甲掐出來的。出了店門,店主拿著煙來敬我,說:“謝謝這位先生了,多給我們宣傳啊!”一揚相機,咔嚓一聲,我照下了他的嘴臉,心裡說,老婆嘴,他長著一副老太太的嘴,嘴巴上有一顆痣,痣上有一根長毛,你等著吧,我要拿上證據後去報紙上披露,須叫關閉了你的飯店不可!

“要是逢上災年了,這家飯店能賣人肉包子哩!”我說,“舅舅,那土臺子上肯定是常來狼的,咱們到生龍鎮住下,然後守在這裡一定會拍上狼的照片的。”

第十六章

(……我說,“舅舅,那土臺子上肯定是常來狼的,咱們到生龍鎮住下,然後守在這裡一定會拍上狼的照片的。”)

就這樣,我們在鎮子上住了下來。我們的房東是位陝北人,已經十分衰老了,驢一樣的臉上垂抖著皺皮,他說他是流落到商州來的,雖然一直是農民,卻也是參加過革命哩。他說著的時候,嘴裡不停掉口水,他不說是商州養活了他幾十年,只是抱怨他是陝北人,一條龍困在商州成毛蟲了。我覺得老頭神經有些不正常,但這並不妨礙他說話的有趣,在他的兒媳婦為我做了一頓豆麵條吃後,舅舅和爛頭去看鎮中的那塊“生龍鎮”石碑,誇講著這裡是商州最能出美女的地方,闖王在商州的尿人就曾是鎮子上的梁家女兒。闖王是夜裡騎著馬從鎮街上走,那時的鎮街是鋪了大青石條的,馬蹄聲脆,銅鈴泠泠,一街兩面街房的揭窗都開啟了,姑娘們用桂花油抹頭,搗指甲花漿敷指甲,眼巴巴等著馬的噴嚏在門首響起:他要準備去誰家過夜,馬鞭子就掛在誰家的門環上的。當然,闖王的馬鞭總是掛在梁家的門環上,梁家就開始燒熱水,放進茉莉花葉,女兒就要湯浴了。梁家後院裡有一片青竹,數叢牡丹,竹見風拔節,花開碗大,可惜梁家的女兒有命沒福,生下一子後,闖王發兵北京,竟沒有再帶上她,要不,大順皇朝裡她也該是一位娘娘了。

我沒有去看那碑,在房中用草藥洗屁股。

我的口腔潰瘍和痔瘡一直是我在老婆面前不能得意的難言之苦,也為此,每晚的刷牙和洗屁股成了我的必做課目。前年曾做過一次手術,傷口是不敷藥的,要求自然癒合,十多天裡害得我飯不敢多吃,睡不得仰臥,咳嗽也儘量喘著氣咳嗽,老婆聽說一種頻譜儀可以治外傷的,就買了一臺讓我照,沒想適得其反,照得傷口發炎紅腫,疼得我又在床上躺了一個月,而且不久痔瘡又復發。現在洗屁股的藥草是房東為我採的,他說這草藥絕對好,在戰爭年代,他的痔瘡就是這草藥洗好的,還有一個團長,爛屁股也是洗好了。

藥草聞起來刺鼻子,煎成湯先是在木盆子裡讓我撅了屁股搭在盆沿上燻蒸熱氣,然後用藥水清洗,老頭就坐在後院裡滿地晾著的柏朵上一眼一眼看我。柏架是做香火的原料,鎮上許多人家都從事這種生意,他或許看見了我的什麼,便吹噓他命裡是該革命成功了做大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