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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回事,他們也算盡了自己的職責,沒有虛度年華。我還記得小哥哥(指作者的二哥)學習會計課的事。他學的是函授學校的教材,任何年齡、任何程度都可以學。母親常說,應該好好追上去。小哥哥補習數學最多能持續叄天,從來也堅持不了四天,沒有,從來沒有。每當搬家的時候,小哥哥就得輟學。於是他只好到另外的學校裡從頭開始。母親整整堅持了十年之久讓小哥哥選學課程,到底也沒有學出什麼名堂來。就在哥哥不在的時候,媽買下了一塊租地,這可是一種冒險,不過對我們兩人來說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我常聽說我之所以過早地衰老是由於整個童年時期受陽光強烈照射的緣故。但我從來就不相信這種說法。也有人對我說過窮人的孩子愛多思。不過,實際情況並非如此。由於嚴重的饑饉而造成少年老成的現象是有的,但並非我們這些人,我們從沒有捱過餓,因為我們是白人的孩子,我們曾經為此而感到羞恥,雖然我們也賣過自己的傢俱,但我們並沒捱過餓,我們還僱過一個傭人,雖然有時我們倒也真的吃過一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吃過水鳥,吃過凱門鱷,不過這些髒東西也是僕人替我們煮好的,並且是由他伺候我們吃的。我們有時也拒絕吃這些東西,因為我們可以擺闊而不想吃。不,當我十八歲的時候,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指作者的大哥把她姦汙了),使我在這個年齡更加枯乾、衰老。事情是在夜裡發生的。我當時真害怕我自己,也害怕上帝。只是到了白天,我才不那麼害怕,死亡也不顯得那麼嚴重。但是死神的魔影仍不離開我。當時我真想把我哥哥殺了,真想把他殺掉。我真想制服他,就是一次也罷,然後看著他死去。那是為了當著我母親的面,除掉一件她心愛的東西,就是她這個兒子,他恩將仇報,他懲罰母親卻是因為母親對他如此厚愛,同時,我想也是為了從哥哥的手裡拯救出小哥哥的生命。哥哥可以說是小哥哥身上一塊遮著陽光的黑布,是一個無法無天、為所欲為的人。他雖屬人類,卻行禽獸之道,在我的小哥哥有生之時,他無時無刻不在他的生活中製造恐怖,而當這驚恐怖及他的心靈的時候,遂即令其喪生。(作者的二哥在二十七歲時因病死去。她認為二哥是因為長期受大哥恐嚇致死的。)

我對我家裡人的描寫已經花了許多筆墨,不過當我描寫他們的時候,我的母親和我的兄弟還活在世上,可我只圍繞著他們,圍繞著這些事情來描寫,並不直接破筆其中的底細。

我一生的歷史是不存在的,的確不存在。從來就沒有什麼重點,沒有道路,也沒有線索。有些寬闊的地方會讓人們以為那裡必定有人存在,這不是真的,其實那裡一個人也沒有。我年輕時那一丁點兒故事我已經多少寫過一些了,我想說的就是那段依稀可辯的歷史,我所說的正是這個故事,也就是我那段過河的故事。不過我這裡所寫的既不相同又卻一樣。從前,我所說的是那些明亮的時光,那些被照亮的時刻。而這裡我要說的是那同一青春裡被隱藏的時光,我將透過某些事實,某些感情,某些事件把這段歷史挖掘出來。我是在一個使我十分害羞的環境中開始我的寫作生涯的。那個時候為他們所寫的東西還是合乎道德的。可現在寫起東西來似乎就再也沒有那麼多講究了。有些時候我也懂得這個道理:如果思路不清的話,樁樁往事就會混淆在一起,假如是出於虛榮心,隨風飄蕩的話,那麼寫出來的東西必將一文不值;有些時候,我也懂得這個道理:如果思路不清的話,所有的事物就會被一種無可名狀的溶劑化為一體,這時寫出來的東西充其量不外是一篇廣告。但是,我往往缺乏主見,我覺得所有的場地都敞開了,再也沒有牆壁,使得你落筆之後就無法尋找藏身之處,不知如何收場,如何表達,並且讓你那些有失統的言行不再受人尊敬。不過,在此以前,我並沒有想那麼多。

現在我看到當我還很年輕的時候,十八歲,甚至十五歲,我的臉上就掛著後來人到中年,酗酒成疾而顏容盡毀的先兆性痕跡。對我來講,酒完成了上帝所沒有的功能,它還會殺我,殺人。我這張酗酒的面孔早在酗酒之前就有了。酒只不過起了公認的作用。我自己早就有好酒的願望,這一點我和別人一樣,原先就知道了,只不過這種嗜好來早了。這如同我身上早就有情慾的願望一樣。我在十五歲的時候臉上就掛著享樂的模樣。可我當時還不懂得什麼是享樂。我的這副面孔實在太明顯了。恐怕媽媽早就看出來了。我的兩個哥哥也看得出來。對我來說,一切就是這樣,從我這張外在的、疲乏不堪的面龐和這雙過早帶有黑圈的眼睛開始的。

十五歲半,這正是人生過渡的年華。每當我旅行回到西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