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離了此處,不怕他了,不免趕至中途,倒他的出來。”遂不通陳定知道,竟連夜趕到丹陽,撞見鄉里正在丹陽寫轎,一把扭住,討取前物。鄉里道:“已是說倒見效過的,為何又來翻賬?”巢大郎道:“官事問過,地方原無詞說,屍親願息,自然無事的。起初無非費得一保,怎值得許多銀子?”兩不相服,爭了半日。巢大郎要死要活,又要首官。那個鄉里是個有體面的,忙忙要走路,怎當得如此歪纏?恐怕惹事,忍著氣拿出來還了他,巢大郎千歡萬喜轉來了。鄉里受了這場虧,心裡不甘,捎個便信把此事告訴了武進縣知縣。
知縣大怒,出牌重問,連巢大郎也標在牌上,說他私和人命,要拿來出氣。巢大郎虛心,曉得是替鄉里報仇,預先走了。只苦的是陳定,一同妾丁氏俱拿到官,不由分說,先是一頓狠打,發下監中。出牌吊屍,叫集了地方人等簡驗起來。陳定不知是那裡起的禍,沒處設法一些手腳。知縣是有了成心的,只要從重坐罪。先分付仵作報傷要重。仵作揣摩了意旨,將無作有,多報的是拳毆腳踢致命傷痕。巢氏幼時喜吃甜物,面前牙齒落了一個。也做硬物打落之傷,竟把陳定問了鬥毆殺人之律,妾丁氏威逼期親尊長致死之律,各問絞罪。陳定央了幾個分上來說,只是不聽。丁氏到了女監,想道:“只為我一身,致得丈夫受此大禍。不若做我一個不著,好歹出了丈夫。”他算計定了。解審察院,見了陳定,遂把這話說知。當官招道:“不合與大妻廝鬧,手起凳子打落門牙,即時暈地身死。並與丈夫陳定無干。”察院依口詞,駁將下來,刑館再問,丁氏一口承認。丁氏曉得有了此一段說話在案內了,丈夫到底脫罪。然必須身死,問官方肯見信,作做實據,遊移不得,亦且丈夫可以速結,是夜在監中自縊而死。獄中呈報,刑館看詳巢氏之死,既系丁氏生前招認下手,今已懼罪自盡,堪以相抵,原非死後添情推卸,陳定止斷杖贖發落。
陳定雖然死了愛妾,自卻得釋放,已算大幸,一喜一悲。到了家內,方才見有人說巢大郎許多事道:“這件是非,全是他起的,在裡頭打偏手使用,得了諾多東西還不知足,又去知縣、鄉里處拔短梯,故重複弄出這個事來,他又脫身走了,枉送了丁氏一條性命。”陳定想著丁氏捨身出脫他罪一段好情,不覺越恨巢大郎得緊了,只是逃去未回,不得見面
後來知縣朝覲去了,巢大郎已知陳定官司問結,放膽大了,喜氣洋洋,轉到家裡。只道陳定還未知其好,照若平日光景前來探望。陳定雖不說破甚麼,卻意思冷淡了好些。巢大郎也看得出,且喜財物得過,盡勾幾時的受用,便姐夫怪了也不以為意。豈知天理不容,自見了姐夫歸家來,他妻子便癲狂起來,口說的多是姐姐巢氏的說話,嚷道:“好兄弟,我好端端死了,只為你要銀子,致得我粉身碎骨,地下不寧!你快超度我便罷,不然,我要來你家作崇,領兩個人去!”巢大郎驚得只是認不是討饒,去請僧道唸經設醮。安靜得兩日,又換了一個口聲道:“我乃陳妾丁氏,大娘死病與我何干?為你家貪財,致令我死於非命,今須償還我!”巢大郎一發懼怕,燒紙拜獻,不敢吝惜,只求無事。怎當得妻妾兩個,推班出色,遞換來擾?不勾幾時,把所得之物乾淨弄完。寧可賠了些,又不好告訴得人,姐夫那裡又不作誰了,懨懨氣色,無情無緒,得病而死。此是貪財害人之報。可見財物一事,至親也信不得,上手就騙害的。
小子如今說著宋朝時節一件事,也為至親相騙,後來報得分明,還有好些稀奇古怪的事,做一回正話。
利動人心不論親,巧謀賺取囊中銀。
直從江上巡迴日,始信陰司有鬼神。
卻說宋時靖康之亂,中原士大夫紛紛避地,大多盡人閩廣之間。有個寶文閣學士賈讜之弟賈謀,以勇爵入官,宣和年間為諸路廉訪使者。其人貪財無行,詭詐百端。移來嶺南,寓居德慶府。其時有個濟南商知縣,乃是商侍郎之孫,也來寄居府中。商知縣夫人已死,止有一小姐,年已及笄。有一妾,生二子,多在乳抱。家資頗多,盡是這妾拿管,小姐也在裡頭照料,且自過得和氣。賈廉訪探知商家甚富,小姐還未適人,遂為其子賈成之納聘,取了過門。後來商知縣死了,商妻獨自一個管理內外家事,撫養這兩個兒子。商小姐放心不下,每過十來日,即到家裡看一看兩個小兄弟,又與商妾把家裡遺存黃白東西在箱匣內的,查點一查點,及逐日用度之類,商量計較而行,習以為常。
一日,商妾在家,忽見有一個承局打扮的人,來到堂前,口裡道:“本府中要排天中節,是閤府富家大戶金銀器皿、絹段綾羅,盡數關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