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爾洪,把死人拖過來,放管道邊。”
吐爾洪向地下的司機行了一個禮,含淚抱起。
年輕人到艱苦的地方鍛鍊,是每個單位不成文的規矩。常年去南疆採訪,白曉莎早就怨聲載道,在市裡還好,至少有馬賽做動力,而每次跑鄉下,儘管是比較好的和庫縣,她也想敷衍了事,快去快回。可恨的是採訪組的負責人卻極其認真,從早拍到晚也不讓休息。
“梁廣播,累死人了,拍完這個夜景,可以收工睡覺了吧?”
白曉莎坐在和庫賓館十三層的樓頂天台上,手執小鏡子化妝,身邊扔著一個吃殘的盒飯。梁廣播是採訪組負責人,以前是廣播電臺的,所以大家叫他梁廣播。電視臺與別的單位不同,不分長幼,大都直稱其名,或直呼其綽號。
梁廣播笑道:“就這麼隨便化妝呀,不怕破壞你的完美形象?”
“嘭” 一顆巨大的禮花在夜空中綻放,照亮了半邊天空,整個和庫縣城盡收眼底。
“得了吧你,還完美形象呢!”白曉莎看了看天,“快點吧,再過一會人家不放禮花了,我再完美也沒用。”
攝像師小高笑道:“可不能這麼說,這年頭,真正看節目內容的人少了,大多數是衝著漂亮主持人的看電視的。”白曉莎嗔道:“下流!”
這時,“轟”地一聲沉悶的巨響,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但是大樓也顫動了一下。
“啊!這是什麼禮花呀,響得這麼嚇人的?”白曉莎失聲尖叫。
三人齊齊抬頭看天,天上卻沒有一絲禮花的痕跡。
“你們看那邊!”梁廣播手指的遠方,一條火柱像是一點點從地下噴出,直奔天空。半個縣城被照得如白晝一般。
小高轉動攝像機對準火柱調節焦距:“我靠!真壯觀。八成出事故了,肯定是放煙花引起火災,也不知道燒著了什麼?”梁廣播也去看鏡頭道:“唉,又一個樂極生悲。小白,讓你碰上了,這可是一舉成名的好機會啊!”
“什麼機會呀?我們又不是焦點訪談。”白曉莎一點興趣也沒有,“唉,南疆真可憐,好不容易有次正面宣傳的機會,怎麼這時候弄出事故來?”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巨響,大樓再次顫抖。聲音就在附近,白曉莎驚得抓住梁廣播的手。小高連續扭轉鏡頭尋找響聲出處,大叫道:“我的天啊!有一輛車爆炸了,就在前面那條街。”
梁廣播又搶過鏡頭看,一臉驚恐地說:“媽的,這哪是什麼事故呀?我打賭,一定是恐怖分子乾的!”
“還打賭?”小高開始拆攝像機支架,“這裡是和庫最高的建築,恐怖分子的炸彈沒準就在我們腳下。同志們,快點撤吧!”
“是、是恐怖活動?你想嚇死我呀?”白曉莎已花容失色,驚慌失措地往樓梯口跑。
三人下到底層,又直接跑出賓館。街道上,警笛聲、消防車聲、急救車聲此起彼伏,一些年輕的居民跑出家門,衣衫不整地站在人行道上茫然張望,四下打聽,一些外地遊人則慌亂地尋找計程車,很多人手裡拿著一沓鈔票在大聲叫車。
離賓館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輛桑塔娜轎車在熊熊大火中已經被燒成了骨架,消防車的水龍澆了上去滋滋作響。
“我、我們去哪?”白曉莎欲哭無淚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梁廣播也沒了主意,跟小高拿出煙互點。跑出賓館的旅客越來越多,有的身著睡衣,有的衣不蔽體,狼狽地站在門廊裡,各人呆呆地望向混亂的街道,像是誰都拿不定主意是走是留。
主持交易會的趙副書記也出現在賓館門前,一個外國人攔住他說了一通英語。
“非常抱歉,我聽不懂英語。”趙副書記強擠笑臉:
“趙副書記,他在問爆炸是不是恐怖活動,恐怖活動是不是跟南疆的分裂主義分子有關?”白曉莎自告奮勇充當翻譯。
趙副書記不耐煩地掃了一眼這個不知趣的女記者:“白記者,未了解情況前,我不便發表看法,也請你們不要先做推測,以免造成公眾混亂。”
白曉莎委屈地辯解道:“趙副書記,不是我推測,我只是翻譯他的話。”
“我也只是叫你照我的話翻譯給他聽。” 趙副書記不禮貌地回敬,“對不起,請讓一讓,我要馬上趕去開會。”說完擠出人群鑽進了一輛小車。
白曉莎尷尬地站在原地。小高微笑在她耳邊說:“小姐,你這不是讓他下不了臺嗎?”
“轟隆”賓館斜對面一家商店又響起爆炸,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