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不是一個人死了,事情就會過去。”她貪戀地偎在他懷裡,輕聲說道:“遇到了鳴祥她義爹,知道了鳴祥她們的生活,我才明白我離開你家的理由多可笑。我曾想回去找你,但我不能,我不能在她救了我之後,丟下她不管地逃離天水莊;我更不能回去找你的原因是,不將你這條路斷得一乾二淨,我怕我一逃,他哪天閒來無事想找人玩,想到了我……就算只有那麼一點的可能性,我也不能讓他循線找著你,不如騙他你死了,我留下,找著機會殺了他,遲早,我們可以再相見。”
他愈聽心中疑雲愈深。“他在三年多前已死,我還是等不著你。”
“是啊……若不是在大雲樓上巧遇,只怕你一輩子都等不著我。”
她聲音忽而冷淡下來,讓他心裡打了個突;又見她掙脫了自己的擁抱,懷中的空虛讓他有了不祥的預感。
她的眼淚,不知何時已經收得乾乾淨淨,唯有臉頰的溼痕能印證她曾淚若雨下,莫遙生心知有異,直覺低喊:“別說了!”
“我們一直以為鳴祥她義爹死了,我們就自由了。是啊,意志是自由了,但是人呢?鳴祥自小為了防她義爹,變得城府極深,難以信人;司徒壽被教得人不人、獸不獸的,連是非對錯都分不清;餘滄元疑心更重,待人少有真心,就算鳴祥她義爹死了,他們仍無法改變其個性,你說,我呢?我在這裡待了十年,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心一驚,難以想像她這樣堅強倔強的姑娘,也會被環境所改變。
沈非君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說道:“我要變,我不得不變。不變,下場會跟鳴祥他們一樣,任那男人恣意玩弄;我為了保護我懷裡的醜娃娃,我得變。我告訴自己,那只是裝模作樣,等時機到了,我可以恢復本性,我可以帶著小鵬找你。”她慢慢閉上眼,低聲說:“我變了,變成另一個人格,他連瞧都不會瞧上的人格。我與鳴祥她們雖共處天水莊,但我比她們幸運許多;我的變,是心甘情願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娃娃,我知道我的變,都是假的、騙人的。然後,七年了,我們殺了那男人,我多高興,我高興小鵬不再受威脅,高興自己不必再受委屈,可以恢復自己的本性,可以回到那個十六歲天不怕、地不怕的沈非君……可是,才殺了他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不管他有沒有死,我都再也回不去了。七年的假變,成了我的本性……你曾愛過的女人,她已經不見了。”
莫遙生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你以為你變了,我就不要你了?”
沈非君見他的腦若石頭,頑固得連彎都不肯轉一下,低叫:“你以為‘變’這個字很容易寫嗎?嘴裡說說就算嗎?你愛沈非君是愛什麼?愛她的容貌?愛她的身子?還是愛她的性子?這種話,你曾說過,你不會忘了吧?”
莫遙生憶起他的確曾說過他愛的是她豪爽又堅強的個性,有時倔了點,但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楚,遇事有點小迷糊,卻從不裝假。
“你想起來了?”沈非君雖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內。“現在的我,與當初的我,除了長相相似之外,其餘的還有什麼相像?已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了。”她暗暗嘆了口氣:“我寧願我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十年前,沒有現在的相遇,那你的心中永遠會是摯愛的沈非君;現在相遇了,你面對著我這個沈非君,只會讓你大失所望。我……真的希望我在你心中永遠是十六歲時的沈非君。”
莫遙生垂下眼,低聲問道:“你寧願不再相見,就這樣讓我痛苦下去?一生一世?”
她一時啞然,咬了咬牙,要張口說話,馬車門忽然開啟,沈小鵬叫道:“娘,下馬車了!”他連看莫遙生一眼也不看。
她一怔,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馬車早已停在天水莊前。
“娘,我扶你。”沈小鵬伸出小手,催促她。
“嗚……小鵬,你長大了。”沈非君撇開視線,不再看他,拉著裙襬握住沈小鵬的小手,走下馬車。
“娘,你很感動吧?”
“嗚嗚,娘是很悲傷,你長大了,娘就不能再摟你親你了。”
沈小鵬眼角覦了莫遙生一眼,見他一臉木然,而他娘則似乎有意忽略,他緊緊握住他孃的手,轉移話題道:“娘,方才經過大雲樓,我請餘叔叔帶我去買一些你愛吃的點心,偏偏那廚子前一天離開了。”
“離開?”
“是啊!好像是他手藝太好,有人用高價將他挖去京師了。娘,你別擔心,小鵬再多問幾家,總會有不輸大雲樓師傅的好手藝的……娘?”他微訝地瞧見他娘突然停步,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