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都在天堂。
冰兒那麼乖巧,那麼寧靜。坐在候診室裡,一坐就是整個晚上,如果候診室裡不需要她工作,她就捧著本小說,在臺燈下細細閱讀著。有時,李慕唐會不相信,這就是那個會鬧會叫會服毒會拚命的女孩。這三天,她溫柔得就像中國的一句成語“靜若處子”。每晚,當李慕唐的工作結束後,他們就會手攜著手的上了樓,到了樓上房間裡,房門一合上,冰兒就會熱烈的投入他懷中,用雙手環抱著他的腰,把面頰緊偎在他的肩上,在他耳畔反覆的低喊:“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哦!”
“唔,”他哼著,被她的熱情擾得全身熱烘烘的。“我不是一直在你視線之內嗎?”“視線之內?”她驚呼著:“太陽也在我的視線之內呀,星星也在我的視線之內呀!你是醫生,一定可以知道人類的視線,最遠可以達到多遠……”她垂下睫毛,推開他的身子,受傷的說:“老天,你一定‘不想我’!”“誰說我不想你?”他慌忙把她拉回懷中。“我每天一睜開眼睛就開始想你,到了五六點鐘就心神不寧,看窗子總要看上幾百次,每當有人推門進來,就以為是你。”他盯著她。“早知愛情這麼讓人神魂不定,真不該讓自己陷進來。”
“你後悔啦?”她問。“才怪!”於是,他會緊擁著她,給她一個熱烈的,纏綿的吻。這吻往往把兩人間的氣氛弄得緊張起來,她那柔軟的身子,散放著那麼強大的熱力,他會不可自持。可是,她總是及時擺脫了他,跑去燒開水,沖茶……把他按進沙發深處,為他按摩,讓他放鬆那緊張的肌肉。
有一次,她垂著眼瞼,半含羞澀半含愁的說:
“我並不是保守,只是不想讓我們的關係變成彼此的一種責任。你是那種死心眼的人,你說過,我對你的瞭解並不深。而且,這一切發展得太快了。我不想……造成你的心理負擔。”
冰兒啊,你對人性,怎能瞭解得如此透徹呢?
所以,他們在接下來的兩小時裡,都會非常平靜,非常甜蜜,非常溫柔的度過去。他們談小說,談人生,談彼此的過去,談理想,談抱負……時光匆匆,兩小時總是不夠用。為了堅持他必須有足夠的睡眠,她在一點鐘以前一定回她的“女生宿舍”。這兩小時,是李慕唐從沒享受過的生活。雖不喝酒,醉意總是徊蕩在空氣裡。她的眼波如酒,她的笑語如酒,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令人醉。有時,他會被自己那強烈的感情所驚懾住,他想,他就是醉死在她的懷裡,也是“死亦無悔”。這種“浪漫”的想法會讓他自己嚇一跳,原來“浪漫”也是“傳染病”啊!冰兒有很好的歌喉;甜蜜、磁性,微微帶點童音。李慕唐一直記得冰兒喝醉酒,唱的那支“就這樣陪著你走遍天之涯”,但是,和她交往後,她就絕口不唱那支歌。她依然喜歡哼哼唱唱,有時,他躺在安樂椅裡,她會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把頭依偎在他的膝頭,輕輕的哼著歌。他對流行歌曲一向不熟悉,聽不出她在哼些什麼,只覺得她的聲音裡,帶著醉死人的溫柔。“你在唱什麼呢?”有次,他問她。
“如今才知道。”她低語。
“什麼?”他聽不清楚。
“如今才知道。”她重複著說,於是,抬起頭來,她仰望著他,雙頰如醉,雙眸如水,她清晰的唱:
“如今才知道,天也可荒,地也可老,惟有知遇恩,綿綿相縈繞,
如今才知道,往事如煙,舊夢已了,與你長相守,白髮盼終老!“
唱完,她把雙手伸在他膝上,眼光靜靜的停駐在他臉上,安詳而溫柔的說:“請允許我,為你重新活過!”
啊!冰兒!他心中激盪著無數股狂流,匯合為一個大浪,那浪頭對他全身心湧了過來;浪中只有一個名字,啊!冰兒!
阿紫是第四天來找他的。
那天是星期六,診所中午十二點就下班了。小田和小魏都走了之後,他還沒關診所的門。因為,他不知道,冰兒會不會來,就在他等待的情緒中,冰兒沒來,阿紫卻來了。
“慕唐,”阿紫一進門就說:“我可不可以和你談一談?”
“哦,當然可以!”他說,很高興阿紫來了。這幾天,他一直勸冰兒和阿紫和好,不要慪氣,冰兒總是嘆口長氣說:
“如果是慪氣,就好辦了。你知道我這個人生氣也生不長的,問題是,我們還是講話,還是一起上班,就是沒有以前那種歡樂了。”他想,兩個女孩子在基礎上還是有深厚的友誼,只是,在此時此刻,那種“僵局”尚未開啟而已。現在,阿紫來了,只要冰兒一到,他一定想辦法把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