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得不停顫抖。
何洛在實習的藥廠學到不少新內容,大半與學術無關,而是工作中的患得患失和忐忑不安。雖然在學校的時候也看到很多年輕講師為了爭取funding勤勤懇懇,沒日沒夜地做實驗寫申請,但畢竟不同於企業中的巨大生存壓力。公司裡一個專案上馬的時候,立刻有大筆資金注入,管理層希望在短期內能迅速收效,投入市場,一旦發現前景不樂觀,說撤資便拆臺,也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情。公司裡很多研發人員都是博士後,為了搶進度,每日工作十多個小時也是司空見慣。
何洛是實習生,任務相對輕鬆,某天被通知,要她去費城參加商務會議。她不解,問:“我對市場營銷方面一竅不通。”坐在會場裡,冗長的發言讓她昏昏欲睡,還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儘量專注地聽著主講人蹩腳的英語,真恨不得衝上去替他翻譯。
但她還是很感謝公司給自己的機會,負責人Susan和藹地笑:“你不是在面試的時候說,你的另一個優勢是,如果我們公司有意向拓展對華業務,你是很願意並且善於與人溝通的麼?姑娘,現在機會來了。”
這是國內來的商務代表團,幾家有意向招商引資的製藥公司輪流介紹各自情況。何洛看準感興趣的一家,等代表發言完畢回到座位上,便溜過去坐在邊上,用中文聊起來。對方聽說何洛來自法資大廠,也興致高昂,建議出去慢慢說。
何洛點頭,二人起身踱到大廳,說了一會兒,隔壁IT分會場的茶歇時間到了,陸陸續續走出許多人來。一時間中文英文,沸沸揚揚嘈雜起來。
在喧囂的人聲中,何洛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他講的緩慢,有時候還會稍稍停頓,似乎在考慮著如何才能措辭工整,發音準確。他起初有點緊張,漸漸流暢起來,醇和的聲音,像夏夜裡的低音木吉他輕訴著,微風緩緩吹過面頰。
何洛不敢回身,已經半年沒有聯絡,她不知道,是否自己從徘徊到轉身的這段時間,他已經疲累了,厭倦了,灰心了。唯恐下一秒鐘,那把帶著些許膛音的美妙聲音就會消失空氣裡。
會議的下半段時間,何洛從生物製藥的分會場溜出來,去聽IT部分的報告。
“我希望,可以把一些成熟的專業軟體推介給中國的客戶。國內很多軟體專案上馬,但是一些冷僻的專業還缺少技術支援。未來我們會迎頭趕上,但我想,現在大家也不會放棄中國這樣大的市場,對不對?”他身形挺拔,一身斜紋的義大利式西服,笑容溫和。何洛坐在會場的角落,微笑著和大家一起鼓掌。
會議結束之後,場內人聲嘈雜,有的人擠到前面去和中方代表交流,有的人急急忙忙從兩邊的出口退場。高高低低,幾個黃髮黑髮紅髮的腦袋從面前晃過去,再看章遠剛剛落座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何洛跑到場中央四下張望,仍然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她拉住一位中年人,問:“請問,您是中方商務團的吧?能告訴我,你們住在什麼地方麼?我有個朋友似乎也在你們團裡。”
“我們在費城的參觀訪問都結束了,下面要去華盛頓,旅行車都等在外面呢。”
何洛跑到會場門前,已經有兩輛大巴絕塵而去,還有一些等車的團員,一片深色西服的海洋裡,每張臉都雷同,鼻子眼睛不過是符號,都拼不出他的輪廓來。
一群廣場鴿低空飛行,掠過何洛的面前。她穿不慣高跟鞋,腳底發痛,於是一邊蹣跚著挪回去,一邊搖頭笑自己一時膽怯,一時衝動。這才想起自己是來開會的,回去還要交差,於是回到生物製藥的分會場,看是否招待處還有多餘的資料可以拿回去。人已經走得差不多,會場內的燈光一盞盞暗下來,只有一個人還在前面翻閱著宣傳冊。
何洛在他身後站住。
聽見戛然而止的腳步聲,他回頭,驚訝地瞪大雙眼。爾後忍不住嘴角彎起來,溫柔地凝視著她。
“你走錯了場地。”何洛淺淺地笑。
“我看見門前寫著生物製藥,就很想進來看看。”
何洛在地下車庫取了車,費城市中心一帶道路複雜,四處都是單行線紅綠燈,汽車起起停停,緩慢前進。兩個人來到河邊的露天咖啡廳,波光跳躍在水面上。
章遠說:“我昨天晚上下飛機,時差都沒倒好。顛來顛去,有點困了。”
何洛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麼每次都這樣,說不了兩句話就困。看到我很厭煩麼?”
“對啊。”章遠呵呵一笑,“有點審美疲勞。”
何洛搖頭,懶得理他。
“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