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天假期,端木賜既不想出門,也不想做事,只想靜靜地哀思。
回國這麼多時候了,端木賜一直沒有去曲阜祭拜過自己的老師——孔子。這當然不是因為他不想去,更不是因為他忘了,而是因為曲阜再也不是當年的曲阜了。
魯哀公十六年,孔子在魯國去世後葬於魯城北泗上,塋不過百畝,封不過三壠,祠,宇不過三間,雖然沒有後來的恢宏壯麗,但卻終究是弟子們最純淨的心意。
端木賜直到今天依然記得當年的情形,在一個萬物肅殺的秋後,聖人去世了,秋葉飄落,夏蟲盡死,天地為其送葬。夫子一生視“禮”如命。或者高於命,而且尤其重視喪葬之禮。認為其為宗法制度的根基。所以弟子們在安排喪禮的禮節的時候,特地集中了夏、商、週三王的禮節。雖然過程很簡單,但形式十分隆重,由精通禮儀的公西赤主持,場面嚴肅,甚至引得了很多列國之人的觀看。
他還記得當時子夏還對前來圍觀的燕國人說,“聖人之葬人,與人之葬人也,子何觀焉?(聖人為別人舉行葬禮,與普通人安葬聖人是一樣的。你們為什麼跑過來觀看呢)”
在喪禮結束之後,弟子們一人一抔土,為夫子築起了一個橢圓形的墓,每一抔土,都代表著弟子們最深沉的哀思。當時的夫子墓,塋冢百畝,北廣十步,東西三十步,高一丈二尺。規模很小根本無法與當時列國的諸侯貴族們相提並論。不過這不要緊,因為夫子的偉大不需要高大的陵墓,恢弘的陵園和華美盛大的隨葬品來修飾,夫子的偉大在於其獨步古今的智慧與情懷。
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
後來歷史更迭,環境大改,兵災喪亂。漢高祖劉邦的大軍在圍困魯地時,狼藉一片。當時端木賜正在長安不能及時制止。以致於後來端木賜再去時,已經不能再找到夫子墓的準確位置了。幸好“抑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夫子墓得到了朝廷的重視。
漢桓帝劉志永壽三年,魯相韓勅修孔墓,在墓前造神門一間,在東南又造齋宿一間,以民戶若干供孔墓灑掃,重修夫子墓。端木賜在聞訊之後從洛陽千里驅馳而往,淚落滂沱。他確定這一定是夫子墓,因為墓前有一棵樹,一顆他親自植下的楷樹。
夫子死後,弟子們把各自家鄉的樹都種在了夫子墓的而周圍,而端木賜在那裡種下了一棵楷樹,樹幹疏而不屈,剛直挺拔,用以象徵夫子的品格。
這棵楷樹後來得到了各朝各代的保護,並立碑作傳,繁榮了千年,直到明朝時才枯死,殘留了軀幹在清光緒八年被雷火所擊,只留下了一截焦黑的樹樁。端木賜當時聞訊後特地從海外而來,扶樹而哭,在墓前跪了三日。
那裡甚至還有一座“楷亭”,清康熙五十一年所立,亭內立有楷圖碑,把樹形刻於石碑。樹後還有一石碑,刻清初著名詩人施閏章贊“子貢手植楷”詩:“不辨何年植,殘碑留至今。
共看獨樹影,猶見古人心。閱歷風霜盡,蒼茫天地陰。經過築室處,千載一沾襟。”
道盡心酸。
至今此樹此亭還留在曲阜的夫子墓前,只是曲阜再也不是當年的曲阜了。
在歷史教科書所描述的“十年浩劫”之中,夫子無端被當做所謂的“異端”打倒,一時之間,這片被儒家思想辛勤灌溉了千年的土地上,掀起了聲勢浩大的“批孔”,夫子墓被掘,千年聖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劫難,曲阜逃過了日本人的摧殘,卻難逃自己人的刀劍。
夫子身後遭遇如此奇恥大辱,端木賜自然不肯再去曲阜。就連孔子後裔末代衍聖公,民國政府欽封的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孔德成,也終身不肯再回曲阜祭祖,只是在寶島每年遙遙祭祀而已,端木賜自然也是如此。
在啟程日本之前,端木賜就吩咐步瞳燻在二樓收拾出一間大屋,置備齊整,只說是要在家裡設個神位祭祀先人,然後把自己親手刻的神位交給步瞳燻讓他好生安置,神位上的字型是春秋時代魯國的文字,失傳久矣,也不懼有人認出來。
先師孔子之神位。
……
……
這一天下課後,端木賜沐浴之後坐在茶室裡靜神省身,然後就到二樓的那間屋子裡去了。他在之前就和步瞳燻和秋筱宮打了招呼,這幾日他要在屋裡靜思,任何人不得打擾,任何人不得上樓,任何人不得高聲。
步瞳燻很擔心地問道,“大人不吃飯嗎?”
端木賜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哀思足以飽肚。”
端木賜在進去之後,反掩上門,上鎖,然後立在神位前三跪